三女步出牢房,那厚重的木门,“砰”的一声关上。
屋内失去了刺眼的阳光,一切又低沉下来。
白鬼无常似乎还不能相信这一切,他抱着头,在稻草上左右翻滚,扬起阵阵黑灰。
直到他精疲力竭,身子再也翻转不动了。
他平躺在地,望着屋顶。
他的眼睛怔怔出神。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而且记忆中的片段就在前不久,那时他也这样望着空房的屋顶。
那是什么时候?
他闭上了双眼,只觉得四周越来越暗。他记得,那时候四周也非常的暗,而且暗的可怕。
忽然,一道亮光闪到了他的双眼。
这道光不仅打散了黑暗,也将白鬼无常的记忆搅乱。
白鬼无常微挣双眼,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位身穿白衣的中年人。中年人一直走到他的面前才停下来。
江白鹭蹲下身子,尽量与白鬼无常的视线保持平视。
然后,江白鹭笑了。
江白鹭虽然在笑,但这笑容让人为之胆寒。
白鬼无常身子不禁向后缩了一缩。他本不是胆小之人,就算万把刀拦在他身前,他也不会抖一下眉毛。可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杀手了。
他变成了一个脆弱的普通人。
脆弱的人脆弱的总不是身子,往往是心。
“杨花姑已有十二年没有外人擅自闯入了。”
白鬼无常听江白鹭开口,身子又不由得一缩。
“你是谁?目的何在?”
白鬼无常抖得更厉害了。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能翻入院内高墙的人,定有几分功夫。”
白鬼无常双手抱住头,蜷曲身子。
这时,杨萱萱从门口奔进,娇声抱怨:“爹,你怎也不等等人家,走的这么快。”但瞧见了白鬼无常的模样,又问江白鹭:“爹爹,他是被你吓到了?”
江白鹭摇了摇头。
杨萱萱又问:“爹爹可问出他来历没?”
江白鹭低声道:“这人只字不提。”
杨萱萱又道:“那爹爹可从他的穿着打扮,有寻出什么来?”
江白鹭道:“他外表斯斯文文,看起来倒不像久练武学的练家子。”
杨萱萱忽然“扑哧”一笑,道:“爹爹,你看起来也斯斯文文,看起来也不像久练武学的练家子。”
江白鹭微笑说:“这也正是我想说的,我既然能如此,他也有可能。他虽被八方水木阵所制服,且看他这幅厉害模样,倒也说不得是在装。”
杨萱萱咬了一下双唇,恨恨的道:“那爹爹可千万要给他点教训,让他知道杨花姑的手段。”
江白鹭侧过头,又对着白鬼无常道:“阁下也听到了,若阁下想在杨花姑耍什么花样,还是早早放弃的好。杨花姑向来不会亏待了‘客人’,但阁下一天不说出此行目的,那就一天别想出去。”他又对女儿道:“走,萱萱。”
杨萱萱伸了伸舌头,对抱头的白鬼无常狠狠的做了一副凶脸,随即跟到父亲身旁,“爹爹,李大哥什么时候再来?他将他大哥留在这儿……”
沉重的木门,再度关上。阻断了外头刺眼的阳光,也隔绝了百鬼无常的恐惧。
他放下阻隔在面前的双臂,怔怔的盯着木门。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那一幕的幻觉,也无法保护自己暴露在外的心。
杀手终归是人。他们或许早早将自己的心隐藏起来,不让外人瞧见,可一旦他们的内心暴露出来,情感就如滔滔江水宣泄而来。他们从来不怕自己的心脏被利剑穿过,只怕内心被他人所看见。
时间一点一滴的在流逝。
连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只是每天都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他身前的饭菜也不知凉了多少盘。
木门又被推开。
白鬼无常习惯的抬起头,然后瞧一眼来人。
又是那位美丽的姑娘。她今日换了一身火红的衣衫,显得十分亮眼。白鬼无常不由自主的多瞧了两眼。
只见这位姑娘叉着腰一步步走进,她的脸上没有愤怒,而是一脸笑容,站在白鬼无常跟前,隔着立木,手指白鬼无常的脑袋道:“没想到你算是条汉子,三天下来能一口饭也不吃。”她的心情很好,这股心情似乎也能透过根根立木,传到白鬼无常的身上。
但白鬼无常只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