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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陵陵和祝笙一起爬上了住院大楼的楼顶天台。或许在这栋大楼里有不少人都带着相似的心情走上了天台,铁门的把手被蹭得闪闪发亮,不像大多数大楼通往天台的铁门那样攒满了锈,积满了灰,移动就是漫天飞扬的飞灰。只是老旧的轴承转动时发出的嘶哑的声音,昭示了这栋大楼的年龄不浅。
祝笙说,站在这里会有种掌握生命的感觉。
楼底下是行色匆匆的人,不知道是来看病的病人还是来看病人的正常人。站在大楼的天台,俯视底下的众人。
这确实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你站在天台的边上,二十多层的高度就像是个令人恐惧的怪兽,向前一步,摇摇欲坠,便是地狱。
然而同样是站在边上,你却比底下的所有人都高高在上,低下头,就能把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尽收眼底,无论是绝望还是狂喜,就好像是上帝,冷漠地俯视众生。
掌握生命,这么想的话也不无道理。
当然,住院大楼的天台边上肯定是安装了护栏的。不然,又怎么能轻易地让所有人都可以去天台一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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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陵陵和祝笙是作为(7)班的学生代表,来看大山老师的。
大山老师在文市的市三医里住院。市三医是文市最好的肿瘤医院了,一般的小肿瘤都不在话下,至于晚期肺癌,还伴有淋巴转移,这种病只能听天命尽人事了。
不是没想过去更好的医院里看病。只是病发得太突然,恶化得太厉害,大山老师现在连站起来走走的力气都没有了,谁都不敢保证转院的途中不会出什么意外。最关键的问题是钱。
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没有足够的钱,哪里支撑得了住院治疗的高昂费用?
(8)班来的两个代表一脸激动地表示:“大山老师,我们可以捐款。对,可以号召全校的同学老师募捐的,总会有办法抽到足够多的钱看病的。”
倒是大山老师很云淡风轻地说:“用不着。”
他笑眯了眼说:“我知道你们的心情,但是不用了。人之一生,生老病死是应有的,对于病魔,我们要怀着一颗坦荡的心,别把他当做妖魔鬼怪,他只是每一个人生命中都会经历的一段路程。”他看着几个学生兔子似的红眼睛,失笑道,“你们还年轻,经历过的事还不够多。我记得现在你们不是很流行那个额头上带闪电疤痕的四眼小子的故事吗?那个校长说得好,死亡是新的开始。”
大山老师的脸上还带着往常那种温和的笑,看不见丝毫为病痛困苦的痛楚,还反过来安慰着红眼兔子样的学生们。只是他笑得越温和,大家越悲哀。
大山老师肯定自从住了院后就再也没有照过镜子了,所以他肯定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鬼样。一张脸皱巴着,就像是干枯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树皮,头上戴着顶白帽子看不出还有多少头发,只是从缝里漏出来的几缕发丝也是枯黄的,放在被子上的手指已经是皮包骨了。这不过几天,大山老师看着就好像老了十多岁一样。
待在病房里,人的情绪似乎也特别容易传染,刘陵陵受不住地走出了病房。
住院大楼里飘着股医院特有的味道,就是那种让人发凉的酒精味儿,病房走廊到处都是。刘陵陵对于住院大楼的印象完全来自于曾经看过的电视剧和一年前刘太后那回的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