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睁睁看着弄玉和墨鸦身死。他的敌意她不是不知,只是在那日前不知从何而来。
【恨之源,伤之痛。遇之悔恨,失之错过。殊途相陌,同归何道。】
月明萧森风划过,屋上瓦砾声声响。枝干相互碰刮,碎叶似乎会被吹破一般。年轮在这破屋里抛丢着一块碧玉,玉上只刻着一个“弄”字。美眸环视了四周一圈,唇角一勾。迈足走了几步,“古老先生,让我寻了这么久,还不打算现身么?”轻轻地笑了几声,突兀握住玉石,另一手抽出隐于腰间的链鞭,扭动颜值,手腕一转,挥着链鞭朝一个角落甩去。似乎缠住了什么,年轮用力一扯,这她倒未料,所寻之人这次竟乖乖出来了。
见年轮反而警惕地盯着自己,古老不免有些气闷地用拐杖重击了几下地面。这威力堪比地动,让人站不住脚。年轮心里暗暗苦笑,老头子内力这般深厚,看来是没找错人了。赶紧收回链鞭,将它再次缠在腰上。从蜃楼下来后,她便一直有些不安,至少她还不能确定在那看到的是真是假。去问白凤,又怕惹他不开心。因此,年轮只能先离开桑海,寻找眼前这个据说可以带人回到过去的〖古老〗先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必须要亲身回去看一次。
后者见年轮一直瞅着自己,便象征性地敲了几下拐杖,这样反而让人觉得他不是年近百岁的老人,而是个爱计较的孩子。黑袍下的老人此时的表情,她是看不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知老人竟用那七扭八拐,形状复杂的拐杖头敲击她的脑袋。额角传来的痛楚使年轮不禁皱起眉头,倒是有几分委屈地看着黑袍老人。
“瞅什么哈?叫你死缠了老头我这么多天,现在出来了你还紧张什么?”他辣么英俊潇洒,年轻时便有大群妹子在后面追着,老了也照样不差。挺了挺腰板子,黑袍随着他的动作晃了晃。
自个揉揉额角,“谁让你一直躲,不就找你有点事嘛……”虽然她是可以理解古老是被追怕了。世上之人都有后悔之时,而有的人寻找他,只是想知道过去发生的真想。年轮便是后者。
古老突然静下来盯着年轮好一会,他的原则也没什么,他向来只帮有缘人。既然她都逼出自己,那帮她一把有何不可。这一回,可不只是魂归,肉身也是一起的。重返便相当于再经历一次,若是在过去发生了意外,那可就真的死在那里了。有了许多前车之鉴,古老每次也是再三提醒,万不可改变过去,一切顺其自然便好。虽然如此,但总有些人改变了,而他也只能下杀手,阻止这类人。“重返一事你可真的想好了,向来回去的人都会发生种种意外,真的要赌上这条命吗?”语气少有的严肃,他是挺欣赏年轮的,毅然且有能力追了他将近半个月,也是少有的了。
为知道白凤的过去,要赌上这条命么?忽地想到白凤不顾一切去救弄玉的画面,心里一阵钝痛。带着几分轻嘲,目光流转,“那个人对我很重要,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面上是轻柔的容色,古老却看出了她隐去的坚定和悲伤。
终究是〖情〗只一字毁了许多人,若动心了,谁能逃过这个劫?他自己不也是,能带世上任何人回到他们要回的过去,却唯独回不了自己的过去,见不到那人。碧色一闪而过,古老接住那块碧玉。无需再多言,握着拐杖的手收紧几分,将拐杖往空处一扔,十指迅速结印,嘴里念叨着咒决。
只见拐杖四周漂浮一层白雾,越来越浓,雾底接近地面的边缘凝结成了冰凌。而这时,屋内的温度也同时急剧下降,对于这一变化,年轮抿着唇暗自催动内力。古老带着年轮,迈向那片白雾之中。当年轮真实的站在韩国都城,大将军府门前时,耳边再次回响起古老的声音。
“切记,天命难违,一切早有注定。当你决定要回去时,吹响你腕间的玉哨。”
回头看去,古老暗自隐于黑暗中,年轮看了看自己不知何时被系上的玉哨。倒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有点纠结,这玩意不会很多人用过吧……
热闹的街市,来往的人群,还有这高闱府中的雀阁。这时候白凤和墨鸦在哪里?还是去做任务了?正低头思考着,忽地觉得一阵暗风拂过,年轮猛地抬头看去。那黑白两个身影正追逐着一只被猎鹰追捕的白鸟。那不正是白凤和墨鸦么!看来她来得刚刚好。正打算迈出步伐,又想到不可以这么贸然追上。虽然她有把握不会被现在的白凤发觉,可是她并不清楚墨鸦的实力,怎么可以刚来就被发现呢。
想着他们也不会离开将军府,那她就更不能追的太紧了。转身就去附近的店铺买了面纱,她可没打算在这个时期露脸。不过今夜,白凤他们便会去雀阁偷看美人吧。墨鸦那死不正经的!
四处逛逛,也算大致熟悉了将军府,但年轮却前他们几步,去看那雀阁上的美人。悄无声息的落在窗边,手轻扶着窗框,弄玉的侧影映入眼帘。亲眼见到,她真的很美。若是她没有死,结局会怎样?
还在发愣之际,白凤和墨鸦已经到来。年轮赶紧侧身隐去气息,余光将他们的举动收进眼底。仅仅一个背影,就让白凤看得出了神。或许,是弄玉的气质吸引了他吧。转弯看向
那个痞痞的墨鸦,他真的为了救白凤而死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年轮的目光,墨色男子便年轮所在的地方看去,惊得年轮动都不敢动。但后来才知道,墨鸦那时根本没发现她。
白凤先一步从雀阁跃下,墨鸦倒是嘟喃了一句什么才跟上白凤。年轮目光还停留在弄玉身上,抿着唇,眸色暗灰,转身也离开了雀阁。白凤和墨鸦接下了雀阁的守卫任务,年轮当时藏于雀阁对面的阁楼中,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糕点。‘白凤你若是坦诚一点会怎样?’
这样想着,年轮垂眸看着食盒中的糕点发愣。清风吹过,夹杂了点点甜味。蹙了蹙眉头,双手相环,抚了抚手臂,也许她还得去添置一件外袍。
夜间新郑,酒香茶楼,年轮一身蔚蓝银云袍出现在酒馆中。袍帽掩住面容,袍长只到腰际。她可不要像古老一样,一身黑袍,行动不方便还引人注目。“哟!墨大统领又来喝酒了?放心,这次可有留不少好酒给您。是要上香阁,还是在这里?”掌柜的一见那一身墨色,眼角烟纹的男人,便亲自迎上前。
闻言,年轮拿起茶杯放在唇边抿了小口,余光打量着男人,果然是墨鸦!也是,他作为姬无夜的猎鹰,定然经常来这种地方打探消息。想想他们〔逆风〕这个时候在新郑好像也有个酒楼驻点来着。
安静的细听他们的对话,说也巧,墨鸦就坐在她的隔桌。经过她身边时,年轮隐约闻到从墨鸦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不经意蹙起了眉头,忍住从心头涌上拎着这人去冲洗的想法。“雀阁上新来的主人,你可知道她的来历?”只听见墨鸦低声问道。这倒让年轮一怔,连墨鸦也不知道弄玉的来历?按理说姬无夜应该是查清了才将人接回府的吧。
掌柜轻声回应,简单的告诉了墨鸦他所知道的信息。太过清白的身世反而引起了墨鸦的怀疑,见此年轮也是淡笑着。而墨鸦此时好像注意到了年轮,转眼向她看来。掌柜顺着他的目光一同看向年轮,又俯下身子低声道,“这女子是这两天才出现的,以前从未见过。”暗想着要不要去查查她的来历。
听到他们在讨论自己,年轮唇角一僵,怎么就扯到了她身上了?结了账不慌不忙离开,若是她推算得不错,白凤今夜要去盗琴了。殊不知,墨鸦交代了几句便悄悄跟在年轮后面。察觉到墨鸦一直跟着自己,不禁叹了口气,你就跟吧,反正也查不到什么。
第二日,躲过将军府的守卫,年轮来到雀阁外,正赶上白凤把琴放在弄玉的矮几上。年轮只看了那琴一眼便知,那是一把独一无二的好琴,梧桐木,蚕丝弦。如同在蜃楼上看到的一样,百鸟来朝,悠悠琴曲传进心间。好像置身于天地之间,空旷,宁静。忽地沉下思绪,若这一切都是真的,那白凤的结局,弄玉的死,墨鸦的牺牲,都是注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