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黑白郎君视礼教于无物,举止自有度,道只解明她疑惑,便是说一不二,未再更进。

灵界未教导忆无心桎梏的礼教,是故她比一般江湖儿女更不拘小节。当然他俩碰触已有些太过忆无心是知道的,可那人是黑白郎君呀。

想着多了解她一分便能少伤她一分的男人,难道她还会担心黑白郎君伤她么?

意识交流确有其好处。

黑白郎君心思难测,更非会解释自身举动的性格,她从不敢奢望,黑白郎君对她有这般细致心思。然而她听见了他心底话。

忆无心很意外。

她一次次回想、反复思量,心头腻腻底甜。虽然黑白郎君的语气态度没怎么改变。

例如,她问:「黑白郎君……接下来要去哪儿?」

他如此答:「这等天气,还带着妳这功力低微的娃儿,黑白郎君能去哪。」依他经验,这天气,任何高手,除非有十足充分的必要理由,否则都不怎么想出门赴约战。黑白郎君好战,但战与不战,顺其自然。

黑白郎君讲完这些依然没有告诉她幽灵马车的目的地,半天过后她走下幽灵马车拎着她的小行李,站在某个宅邸半开的大门前抬头望。

时值日落昏黄。

宅门安在老檐柱间,占据一个开间;上槛有四颗门簪,落挂下有通雀替、重雪深掩去上有各种脊兽装饰的歇山顶。

忆无心从中瞧不出什么端倪,她没有那么利的眼睛可以看出眼前这老宅子是宋官宅形式。黑白郎君,想当然尔,知道也没说。

黑白郎君大摇大摆走入,没人敢拦。里头打扫得干净,凡是人走之处皆无落雪,这让忆无心没费太多力跟上黑白郎君脚步。

「这是哪儿?你……家?」忆无心左右张望。『家』之一词与黑白郎君挂勾是难以想象了点,但如果她不这样想,现在就等同闯空门。

……也不算空门,有守门人呢。经过影壁、穿过垂花门,一路走来也有稀落几人,见之恭敬或迅速闪避,就是没敢拦他。

他看似熟门熟路,态度上却撇得干净,「黑白郎君孤身一人,没有『家』这种束缚之所。」

「好吧。这是你平常的落脚处?」忆无心换了个问法。然而她也觉得这问法颇有违和。黑白郎君自在潇洒、无拘无束,居无定所她较能想象,若搭上这么大个三进的四合院,虽是雕梁画栋、庄重气派,可以想象黑白郎君不动武时那股温文的书卷气由何而来,却也瞬时负累、难再逍遥。

「祖宅。」他并未说得勉强,只是淡然。这也不是什么黑白郎君想要或不想要的东西,单纯是人死光了落到他头上。房子这东西又不必带着走,于是黑白郎君便顺理成章搁置不理。

忆无心没有再问下去。她记得黑白郎君说过自己无亲无戚,无外物拖累;虽不晓得这样偌大一个宅子经历了什么事才变得人丁稀落,她想,绝不会是一段愉快的过往。

也许在这老宅中,曾经有个幽怨的故事。否则,怎会将子嗣取名为『恨』呢?

但貌似那人完全不在意就是。

说不得,名姓对他也不过是一个无意义的符号……最大用处应该是提供他记录何者为值得一战的绝世高手吧。

「有其他人在?」无亲无戚……那么她刚刚见到的那些是些什么人?

「照顾宅子的人。」黑白郎君想了想,从脑袋中某个荒僻角落挖出残余印象。早年斯文客已将此宅处理稳妥,只要求定期清扫正房、内中勿动,其余他一概不理。管事的人任意以南宫家家底谋财,是他给予的利益所在。

恩威并施,雷厉风行是斯文客的手段,而这手段永远管用。

走过第二进的院落便是五间正房,黑白郎君指得随意,忆无心也随便找了间进去。

进房安顿之前,忆无心抬头问:「有不能去的地方?」

「随妳。」

那就是没有。忆无心点头表示知道了。于是她稍事整顿一会儿,行有余力底仔细瞧着房内。此间里到外处理得干净,维护得极好,墙角等的细微处并没有蛛丝尘埃。

接着她站在房门前往外探看,同样干净,可仅仅是干净罢了,清清冷冷,没有人气。

她推开其余四间其一房门,放眼空荡;再开,纸卷味道扑面,窗未开,花梨木书格色重,模糊在昏暗的天色中。

忆无心手搭在门框上,站在书房门口,愣愣地。

她忘了问黑白郎君在哪。

雪落之声,渗入肺腑。

然后她的手被人由身后捉住。

「别站着不动。」黑白郎君道。

黑色的手搭在手背上拉下她手,身后有股力道轻轻推,她身子往前便几步跨进书房。

黑白郎君动作极流畅,没有半点停顿。忆无心见他走至桌旁一对黄花梨灯架,背对她,燃起明黄灯火。

只这么个动作。

就这么个动作。

她突然觉得不冷了。

于是忆无心三步并两步,上

前抱住黑白郎君后背。

他动作顿了顿,拉开忆无心环在腰上的手乍看像是要挣开,最终黑白郎君只是将少女的手调了调位置,重新搁在腰带上,让她人稳妥地贴在他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