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馥新的时候,除了婆婆之外我最喜欢的就是礼煞,他有一双墨色的眼睛,像盛着馥新的夜色,深不见底。直到五年前的一晚,馥新的星星突然全数消失在夜空,婆婆长满皱纹的脸变得异常凝重,礼煞站在月光下缓缓的转过头,那一双墨色般浓重的眼睛突然变成了猩红。那年我才十二岁,凉亦与我同岁,还是个只会爬树摘果子的小子,而礼苏,他被礼煞抱来的时候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那时也已有九岁,当时正拿着装满萤火虫的袋子兴冲冲的朝我们跑来。
那晚他的袋子掉落在地上,里面的光亮一闪一闪的飞出来,我抬头看着慢慢接近夜空的像星星般明亮的光,静谧而美丽,但那抹猩红的颜色却永远留在了我的眼中。
礼苏的小鹿也是当时死的,那晚天色忽然大变,馥新突然刮起了从未有过的大风,婆婆护着我们在最近的山洞躲避,混乱之中我想去拉礼煞,却被婆婆严厉的制止了,我在凌厉的大风下睁开眼,看到礼煞在月光下的背影很是高大,他一动不动的站着,头发在风中放肆的飞舞。婆婆看着这一切,嘴里快速的念叨着什么,随后,她一闭眼,一滴眼泪从皱起的眼角落下,她护紧我们,喃喃的说道:“这风是礼煞招来的,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第二天,我见到礼煞的时候他已经恢复正常,他站在潺潺的小溪流前凝神想着什么。凉亦陪礼苏去找掉下山崖的小鹿了,我没有跟去,婆婆说礼煞已经好了,所以我只想来看看他。
“温亦。”他转过身叫我的名字,“婆婆让我离开这里。”
“不行。”我冲过去抱住他的腰,大声的说道:“你要是真走了,那我也不要留在这里。”
许是婆婆把我的话当真了,亦或是她早有这样的打算。总之没过多久,我跟着礼煞离开了,随行的,还有凉亦。其实凉亦心里不愿意离开,但婆婆承诺过段时间后会亲自去把他接回来,他只好不情愿的答应了。后来凉亦才明白,婆婆之所以没有说一个具体时间,便是因为她早已决定不回去接他,他在馥阳苦苦的等了两年,等到礼煞离开我们,婆婆还是没有出现。我常常会抚抚凉亦的背,问他:“原来婆婆是骗你的,你想自己回去吗?”以前他总不回答我,直到礼煞离开之后,他才会笑笑说:“现在只有我们俩相依为命了,你说你要留在这里找礼煞,那我就陪你一起找。”
很长一段时间,我把凉亦视为我最重要的人,即使我饿的头昏眼花,我都不允许凉亦空着肚子。那会儿我已经是男儿装扮了,我觉得这样更方便寻找礼煞,我还逼着凉亦称我为大哥,他对此很不情愿。
可是我没有想到,远在馥新的礼苏原来很恨我,我走那天,他抱着死掉的小鹿来找我,我拿铲子挖了个大坑,帮他把心爱的小鹿葬了。他蹲在突起的小土坡面前,眼睛盯着眼前的空气对我说道:“我的小鹿被哥哥害死了,我讨厌他,我更恨你,你让所有人都离开我。”
听到他的话,我十分冤枉的哭了,伤心的看着他辩解道:“我想都没想过要离开馥新,可我也不想要跟礼煞分开。”
“算了。”过了一会儿,他拍了拍手里的土站起身,神情反倒若无其事起来了。
“礼苏。”我走上前去抱住他,他瘦小的身体拼命的想要挣脱我,于是我把他抱得更紧了,我在他的头顶亲了一下,承诺道:“我很快就会回来的。”他闻言一动没动,我拍了拍他的小身板,转身走了。
那句“很快就会回来”,就这样在我说出口的瞬间就消散成风。离开那天,婆婆牵着礼苏在馥新的小溪边看着我们远去,那天是我的脚唯一没湿的一次,因为礼煞背起我淌过了小溪,我在礼煞的背上转头看着他们,婆婆朝我挥了挥手,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身后的房门嘎吱一声开了,凉亦看到坐在门前的我,惊讶的问道:“你在这坐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