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骗你。”易情摇头,抽下他的红绫。红绫像水一般淌过他的脸颊,露出他紧闭的双眸。在那鸦羽似的眼睫里,静静地淌着几滴润如清露的泪珠。“睁开眼,你便会看到了。”
于是祝阴睁开了眼。陡然间,他望见了漫山春色,望见了红桃白李,望见了在春光里微笑的易情,那笑容里带着风似的和柔,带着雨一般的恬谧。
墨迹像鱼一般在空中游动,化去眼上的禁制。在那张温和微笑的脸上,他渐渐辨清了一张谙熟的容颜。他曾在天记府的槐荫下流连千百年,隔着帘栊,渴盼着再与那人相见。
易情凑近前来,槐花的清香一瞬间涌满鼻间。祝阴烁金似的眸子里倏尔盈满了泪光,他望见他的神明拥住了他,用唇堵住了他喉中的哽咽。
灿烂的春色里,一对人影相叠。
“我不是说了么?”易情轻声道,“我就在你的眼前。”
€€€€【卷二 后路逢凶】完€€€€
【番外】日月同相随
【2022情人节番外】日月同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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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丽的天光从树荫间泻下,落在笼罩寒潭的幽雾里,水面上像浮了千万粒翡翠石子。
寮房背后的草坡上,两个小小的影子依偎而眠。玉兔先醒了,睁了圆溜溜的一对儿眼,趴到三足乌身上,用粉舌将它的毛羽舐了个遍。
三足乌被舔了个浑身水漉,在睡梦里惊恐地大叫:“有蛇!有蛇在我身上爬!”可一睁眼,却见玉兔惴惴不安地趴在它身上,也慌张地缩成一团儿,细声叫道,“蛇?哪里有蛇?”
“哼,怎么又是你?”三足乌总算转醒,没好气地道,“别老挨着我睡,挤死我啦!”
它在玉兔的寮房里入眠时,这小玩意儿总会像牛皮糖一般黏过来。于是它扑翅飞到草坡上入睡,不想一睁眼仍是这雪白团子在眼前晃动。
玉兔委屈地道:“分明是你挤过来,把我搡下了榻!你昨夜还发梦,将我捉了过来,不要我走!”说着,它又开始泫然欲泣,动着鼻头,两眼泪汪汪的。
三足乌叫道:“滚远点!我才不想就着你眼泪洗澡!”
它这样一叫,惹得玉兔哇哇大哭。它扑上来,想要咬三足乌,却又不敢,最终只把这鸟儿舔了个遍。三足乌被它翻了个身,三只小爪儿不住挣扎,一只藏在肚皮下的蛋却露了出来。
玉兔爬过去,好奇地摸了摸那蛋,道:“这是谁的蛋?怎地放在这儿不要了?”
转头一看,却见那乌鸦气鼓鼓地缩着脖颈,半晌才道:
“我的!”
小兔儿一下变得惶惶不安。“你和谁的?”
三足乌没说话,将头颈缩进羽毛里了,看不见脑袋,活像一只气鼓鼓的煤球。
玉兔还欲再问,可易情却来了,捉起它俩塞进了衣袖里。玉兔在左袖,三足乌在右袖,它俩之间似有着天堑之隔。玉兔忐忑不安,胡思乱想,三足乌原来是会下蛋的么?它同三足乌天天腻在一块儿,怎地却没见自己会下蛋?
顺着袖管爬过去,玉兔在易情的道衣里钻来爬去,惹得这小道士哎唷直叫。它寻见了三足乌,却见这老相好依然缩着头,一动不动。
“喂,这蛋是谁的,你没告诉我呀。”
“哼。”三足乌躲在袖袋里,扭过头去。
“你不告诉我,我便要哭啦。”玉兔龇牙咧嘴地威胁,“我要哭出一袖的水,把你淹在里头……”
三足乌大叫:“你休想!你这个成日里哭哭啼啼的小孬种!”
玉兔听它这样说,愈发难过,泪如泉涌。它抽抽搭搭地哭了好一会儿,直到易情受不住了,从衣袖里把湿淋淋的它掏出。可那疑问依旧盘旋于它心头,丝毫不减。
待哭倦了,玉兔慢慢地爬到三足乌身边,却不敢去扰它,只将脑袋缩进毛里。在关心那蛋会生出个甚么玩意儿之前,它只想知道其来历。小心翼翼地噎泣片刻后,小兔儿倚着蛋睡着了。
它在心里打定主意,等会醒了,它便去问易情。易情曾是个天廷文官,博学多闻,定会知道下蛋是个甚么滋味,还有这世上的蛋究竟是从何而来。
约莫过了半日的光景,玉兔悠悠转醒,一睁眼便开始流泪,可转头一看,却见三足乌蹲在蛋上,拿羽毛覆着它,似是在孵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