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清浅平淡的声音响起,:“你是还没出窝的猫么?瞧人都不敢大胆瞧。”
谢无尘有些尴尬,走出来:“白师兄。”
白知秋目光在他手上扫过,道:“书放回去。”
“……”
谢无尘放回去了。
“寻我?”白知秋问。
谢无尘点头,片刻后,又摇头。
白知秋重新取张宣纸,研了墨,提笔落字。
谢无尘不说话,他便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从谢无尘角度看过去,能看见落于纸上的“大青叶、白及、仙鹤草、龙胆草”之类的药名。
他没看过医书,并不清楚白知秋写这些是要做什么。
他把目光转到了白知秋手上。
白知秋这双手,修长,却太过苍白。手背上青色的血脉明显,指节握笔屈起的时候,可以看到指关节上淡紫色的血脉。
若这双手不这么枯瘦,应当是很漂亮的,适合抚琴作画,适合执笔持花,唯独不适合的,倒是舞刀弄剑了。
也是一双,适合称煮药材,济世救人的手。
只是这双手的指根,稀稀疏疏缠着些许丝线,像是蚕丝,在白知秋动作时泛着淡色的光泽,不甚明显。
再细看,那丝线恍然从他手指中长出来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谢无尘不觉皱眉。
白知秋突然停笔,抬起眼睛:“在看什么?”
谢无尘给问得一怔,脑子尚未反应过来,话已经出了口:“你的手……”
白知秋握起手指,一拂,丝线在纸页上拂过,等手再展开时,那些丝线安安分分落在掌心,白知秋给他瞧了一眼,再晃,又长长短短绕回手指上:“悬诊丝。”
谢无尘听过“悬丝诊脉”,据说宫闱中的太医或者一些大家小姐可能用这种法子,甚至他还好奇过是否是真的。
那天下雨,他看完一本奇闻异录,拉着先生袖子要答案。
先生手中持书,却没看,偏头听着屋外的雨声。听到这个问题时,迎着他问询的目光,取了桌上一本书,随意翻到一页,笑问道:“想知道?”
那时,谢无尘还是好骗的。
先生将那页放到他面前,指着文章名,说,背完便告知他。
如果白知秋此刻说的是真的,那么,当年先生就骗了他。
如果先生没有骗他,白知秋现在就在骗他。
€€€€不管谁在骗人,他都是被骗的那个。
谢无尘突然想起,先生那时身上时有的,一种戏弄人的顽劣感。
他有一点不高兴,没由来的。
白知秋将桌上厚的那一沓宣纸整了整,放在一边,用书本压住,再将薄的那一页宣纸放在上面,红木镇搁好。
尔后他才抬起头,一只手撑住下颌,示意谢无尘坐到对面,问:“寻我何事?”
谢无尘眨了下眼,突然意识到白知秋的眼睛很漂亮,不看人的时候,眼中含着一层浅浅淡淡的光,显得有几分凉薄。可看人的时候,眼中便浮上点可能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和暖意。
虽然是极浅极淡的一点,却淡去了他身上冷漠而孤清的距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