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斑驳地落在发间,明灭不定,是比秦问声爱戴的琉璃发坠更好看的存在。
白知秋伸手,贴在山暝背后轻轻重重给它抓痒,得了它咕噜咕噜舒服的回应。
林间,投出一道时隐时现的影子。
一人一虎就慢悠悠穿行在秋日里的树影稀疏的山林中。
“我们不回去。”白知秋拍拍山暝的头,道,“我们去抓鱼。”
***
谢无尘生在顺安,从小到大只去过北函关三次。他头一遭去的时候,只有十来岁,被丢在马上颠了个昏天黑地。
先生拎着竹扇,与扇柄上天青的流苏和腰间暖玉一道沐浴在北函关冬日干爽透亮的日光中,遥遥喊着他。
他被颠得头昏脑涨,半点听不清先生喊了什么。过耳只有呼啸的风声,还有其他人畅快爽朗的大笑。
但山暝是灵兽,速度快,也极稳,下地时他没感到什么不适。
秦问声蝶一样落在院门口,还没进门,先扬起嗓子喊道:“老三!”
咔咔的滚轮声停都没停,对秦问声的喊话熟视无睹。
但顺着这一声喊,东屋窗口里探出个脑袋,殷勤地扬了下手里拎着的抹布,嚷嚷道:“别喊!先去屋里坐会,我沁了茶。”
秦问声挥走了山暝,领着谢无尘往里走:“小师兄那性子,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不回来菜都不好下锅。”秦问声推开了正厅的门,掀起竹帘。谢无尘要拦,被秦问声推进去,“你同师父坐会,我去端点心。枫林里那宿处早不用了,等用了午饭,再给你找屋子。”
明信着着常服,一个人下棋。见着谢无尘,扣了扣棋盘,开始收拾棋子,笑道:“我以为要到晌午了。”
谢无尘见了礼,看看外面太阳,道:“掌门久候。”
“他们几个知道你来高兴得很。”明信指指门外,“闹腾了两天了。”
明信一边说着,一边让谢无尘坐了,温声道:“从顺安一路过来,受了不少苦吧。”
谢无尘准备答的话一下哽在喉口。
日光从竹帘的缝隙里斜斜照进来,在地上画出一条条界线,界线间的阴影在朦胧中变成了深壑,层层叠叠。
“掌门都知道?”
“知道一些。”明信起身,手落在他发顶,谢无尘垂着头,听见明信慈祥的声音:“他们入门时间大差不离,当年都住在枫院中,徒弟也是混着教,不拘是谁的。现在懒了,一起在这边,你叫声师兄师姐,就是里面最小的。”
明信声音很轻,像隔着云端:“碧云天上的规矩么,惯的都是最小的。”
谢无尘哑声应是。
明信收回了手,谢无尘抬头,日影在他眼中乍然被冲散,散成一片光。秦问声两步跨进来:“茶还有么?若不用我,我去给姜师弟打打下手。”
“知秋呢?”明信问。
“山暝去接了。”秦问声道,她将盛着点心的瓷盘放在桌上,转头看向明信,“怎么哭了?”
“没有。”谢无尘反驳,只是声音有点哑,话的真实度打了个折。
明信微微摊手。
“那我先出去了。”秦问声没有和他计较,东西放下便挑帘走了。
明信也不计较,自顾自取块酥饼,送入口中:“姜宁擅厨膳,拿得出手。”
谢无尘拈了一块。
这点心是咸口的,随着股奶香味,一咬就簌簌掉渣,谢无尘用手接了。一块还没吃完,就听外面喊道:“小师兄,有鱼呢。”
白知秋声音淡,不似秦问声爱热闹,他淡声道:“中午来不及了,晚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