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竟不知是谁在安慰谁。
谢无尘想起第一次见白知秋的时候。
今年的天存心不想放晴似的,以至于他回想起那日,就会记起那日恼人的雨。
他那时觉得他太瘦,但从未将他与“弱”这个词连在一起。同理的,白知秋从不示弱,不管是平日里玩笑的语气,还是半真半假的话语。他站在那里,风雨就与他身后无关。
这大概是他少可的带着情绪的真话。
会疼的。
太冷了我也会疼。
有时候,只需要几个字,就能将人群之外的仙人拉入红尘。他实际上与众人没什么不同,他也会疼,会因为冷而难受。
“是因为,手上的悬诊丝吗?”
白知秋很明显地愣神了下,回答时没什么犹豫了,笑着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
谢无尘摆出了要知根究底的架势,白知秋转着茶杯,不知是在思考应付的借口还是在思考是否告知他。
白知秋垂着头,发丝垂下来,掩在其后的面目怎么都看不清晰。
“这要我怎么说……”他笑叹道,“秦师姐他们怎么告诉你的?”
谢无尘突然就不想问了。
秦问声说,小师兄是修行走岔了路。
她告诉他的东西都太残忍,那代表白知秋曾经的恣意和纵情。
他未曾见过那样的白知秋,但他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那是他对于仙人最初最美好的想象,是天上一弯可见不可及的弦月。
也是白知秋失去的曾经。
他没法在白知秋面前说出来,那等于揭他的伤。
“看来说了。”白知秋在眼角的余光中观摩着谢无尘的神色变化,点头,“那挺好,免得我自己开口了。”
可这么瞬间,谢无尘是希望白知秋说点什么,或者表现出一些情绪的。他不言不语,反而更让人觉得难过。
他鬼使神差地拦住了白知秋要往回收的手。
掌心连一点虚浮的热意都没有,他触碰到的是无尽雨雪冷寒。白知秋被这突然间的动作断了思路,愣怔片刻,动作自然地又扶回茶盏。
“每年都这样?”谢无尘一字一顿地,重复问了一遍。
问题听起来其实都差不多,只是这次语气更加慎重。白知秋虚着眼,无奈答了:“倒也不是。”
问题意思不一样了。
“你应当听过,万物有灵。可今年四时错乱,万物自然难过。”白知秋张开另一只没被握住的手,把掌纹给他看,“人生天地之间,不脱为万灵之属。仙道院有‘相习’之术,包蕴面相、手相等等,本质上,瞧的便是本相之灵,规律运转。”
“若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冷会有些,但是不难过。”
谢无尘盯视着掌根缠绕的丝线,冷声道:“仙人脱开天地六道,哪怕仅是半仙之身,亦不至受春秋寒暑困扰。”
“你说谎。”
张在面前的手指已经微屈起,是一个要收回去的姿态。闻言,要后撤的手指停住:“是,我哄你。”
“该知道的你总会知道,早晚告诉你。”被拦在掌中的手只顿了刹那,便交握于面前。白知秋稍抬起头,温温沉沉的目光落在谢无尘身上。
那双眼睛太会骗人,此刻看起来竟然是有点惯纵的意味。白知秋的声音同样温柔:“不告诉你的,不知道更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