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你跟我走。”白知秋迈出门,在谢无尘开口前便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谢无尘开口要说什么,没来得及。两个人前脚出门,谢无尘后脚就拽住白知秋避到没人的地方,手起符落。

好在要去的地方很近,一张缩地符足够。谢无尘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加之人间界用法术限制太大,身上的难受劲没好一会复又漫上来。

他缓过气,压下胸口不上不下的闷痛感,匆匆赶上白知秋,见缝插针道:“白师兄,三棱说了这次时疫的一些事情。”

白知秋步履不停,斗篷兜帽被风吹掉,一步一行间尽是寒日冷霜:“时疫归时疫,血疫归血疫。”

谢无尘一愣,已经被甩在后面。他紧赶上两步,犹疑道:“血疫不是……”

不是绝迹于一百七十二年前了吗?

“防得住吗?”

“能。”白知秋不是很想多说的模样,冷然道,“开门。”

敲门没用,直接砸门的事情来得未免粗暴。某位小师兄自己不做,使唤起别人倒问心无愧。

正对门处,除了柜台再无它物。屋内的血腥味却浓得近乎呛人。白知秋扣住谢无尘手腕,嘱咐:“疫病碰不上你,血疫未必。抱元守一,多加小心。”

血疫不是天灾,也不是人祸,而是黄泉道上的蛊咒。哪怕换作仙门弟子应对,亦是不遑退避。

白知秋手里捻着丝线,眸光低垂,静静地环视完四周,脚尖折了个方向,向柜台后走去。

一个女人倒在地上,手里还抓了块潮湿的布巾。她失去呼吸没有太久,身子方开始僵硬。

屋内炭火灭了,粗拙的手指和布巾之间结了一层霜,又漫上一层血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暗沉得吓人。

白知秋俯身,低声道句“得罪”,小心地将女人身体扶到墙边,查看她身上衣物被血染成深色的地方。

肩膀,手臂,胸腹,鲜血渗染,来得残酷又狰狞。谢无尘背过身,打量着店铺里陈设。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不过一个简单的布行。正对门是柜台,两边是架子。许是年关临近,摆的料子都偏向喜庆。从开着的后门向内望去,能看到摆着的织布机,还有搁置在旁边的织好的布。

谢无尘一眼瞥扫到什么,大步向后屋走去。

火炕还在烧,屋里还算暖和,血腥味便更浓了。织布机紧挨炕头,其上的被褥里,似乎还蜷缩着一个人!

谢无尘大骇:“白师兄!”

被褥里蜷着的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少年人,额头烧得滚烫。涮白的里衣几乎被血染透,又顺着漫延到床褥上,让他像是睡在血泊里。

谢无尘喊了好几声,根本没得到对方一点回应。他不敢轻举妄动,征了白知秋的同意,转而去往炉中添柴。

眼角余光中,他看见白知秋站在床侧,一手压着袖子,一手控着指根丝线,缠绕上少年浸满鲜血手腕。

那丝线像是白知秋灵神的延伸,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在它缚住少年手腕的同时,少年身子猛地一颤,发出一声刺耳的惊叫。

白知秋毫不留情地右手一提,丝线瞬间绷紧。他在少年猛然翻身向他扑来时向后撤步,空余的左手一撷一推,已然将人制服。

右手丝线随之刷拉收回,指间夹住了一枚不过禾秫大小的物什。

少年身子软绵绵瘫倒下去,得了白知秋一扶,才没摔到地上。

只是身上那雪白袍子立马沾了血。

白知秋小心地把人放回床上,伸手去捞自己的袍袖。伸到一半,又不动声色收回去。他垂眸盯着自己沾上鲜血的手,看了片刻,将袖子伸到谢无尘面前:“乾坤囊中有金疮药,帮我拿一下。”

白知秋的乾坤囊与他素常表现出的外在完全相反,各种各样的东西塞在其中,怕是除了本人没人能取得出他要的物什。谢无尘翻来覆去找了个遍,才摸出两只小瓷瓶和一卷纱布。

在他翻找乾坤囊时,白知秋已经寻来清水,认认真真地洗干净指尖上沾的血色。

谢无尘把药瓶递给他时,白知秋正将手指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擦干净。

他擦得很慢,或许是用了冷水,指尖冻得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