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他拂袖间,便轻描淡写地将一切危机拦于身前?
谢无尘捏着白知秋指节,€€然间难受起来:万象天阵崩那日,这双手握在掌心时,也是这样的。
跟这个人一样,明明霁风清月,配得上世间一切。偏偏薄得像纸,冷得像冰,落在怀里没半点分量。
你知道有人在乎你吗?
来来去去,碧云天、学宫,那么多的热闹,有一点沾在你的身上吗?
谢无尘起身,在白知秋面前蹲下,定定地注视着这个人。
不知为何,白知秋始终没有抽回手,也没有动。他的眼睛被灯火染透,衬出的薄光没由来让人心软。
谢无尘目光从他的眼睛往下落,最后停在苍白的嘴唇上。
都说薄唇的人薄情,这么想来,说的不算对,也不算错。
“我如果说,有必要呢?”谢无尘道。
白知秋微微错开眼睛,笑了笑,没吭声。
“白师兄,”谢无尘不依不饶地绕到白知秋正面,“你在怕什么?”
如果说此前的白知秋都是游刃有余,坦然自若的;这句话问出口的时候,他转瞬间的兵荒马乱,尽数被谢无尘收入眼底。
白知秋的手指轻轻地蜷起来,接受了谢无尘对他的窥探。话语入耳,很多思绪茫然地冒了头。
是啊,他在怕什么?
可是,他的思绪没有继续下去的机会了。
谢无尘抬起手,缓缓拂过他的眼尾,道:“此间事了,我陪你去,或者,你陪我去。”
说完,他也回了一个笑:“你有多久没去看过了?”
那动作极轻,极温柔,怜惜得白知秋心里酸疼。上百年止如死水的深潭中好似忽而生了活物,晃碎了银月,势不可挡地生发出枝桠。
屋里的热气扑得白知秋眼睛有些热。
不该是现在。胸膛里的那颗心脏不合时宜地跳动起来,热气蒸得白知秋眼前犯花。他惶惶然地想躲,可身体好似被那只手钉住似的,完全不听指挥。好久,他小声开口,声音落不到实处:“好久了。”
好久好久,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从走上仙道开始,杨雨就告诉过他要走的是怎样一条路。他的前半生飘散在漫天飞雪中,后半生则零落在学宫无数盛景里。
一条路走到尽头,他已经站在了悬崖边,路边的枝条却挂住了他的衣袂。只要他用力扯一把,便能继续无挂无碍地走下去。
可是这枝枝丫太脆弱了,还塑不成能够承椽支柱的桢干。他自己一时间,也不想往前走了。
白知秋想要为自己找个停下的理由,却找不到准确的那一点。或许是许久以前,谢无尘问过的那句“会疼吗”,或许是方才的“我陪你去”。
无论是哪一句,都远远地越过了白知秋为自己划下的界线,陷入了他处理不了的失控。
映花幻境那一遭,自己不该去的。
若未看到那方灯市,他不会想起自己少年时。不言己身,自然毫无牵绊。
这世间,能绊住人的东西只有两样,一个是过去,一个叫未来。
只是,你把未来如此轻易地许给了我,不怕失望吗?
他并非从山巅走入红尘,他早已不在那方。泥泞不堪的池沼,映不出对方想要的月亮。
谢无尘的手顺着脸侧往下,碰到了他寒意未去的耳垂。
那是右耳,上面落着一枚耳洞。谢无尘温热的指腹就停在那里:“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