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误拍拍他的头:“你会换一朵求吗?”
不会,他若不念我,我还是会护着他的。
喜欢么,总是来得这么不讲道理,一厢情愿。他喜欢天际那一轮弦月,愿意为此孤注一掷,却不能妄想将他困锁在墙内。
但是,他所求的瑶芳愿意为他俯身。
万幸之至。
谢无尘思绪乱转的同时,白知秋拢着暖炉,仰起头,凝望着他的背影。
青年肩背挺直,哪怕是弓腰时,也看不出一分松垮的模样。或许是方才给的震惊太过,倒药时候忙忙张张的,差些烫了自己。
看着看着,唇角就勾起一丝笑。
他太生疏了,吮得白知秋嘴唇发麻,唇角还隐隐生疼。抿入的血在口中化开,满是铁锈的腥气,有些发苦。
可白知秋还是笑了。
少年时每日在体内流转数次的心法,青年时埋头修行的日子,还有守着学宫的整整三百年……原来他并不是无知无觉,也不是不知冷痛的。
明信为他修行的心法整整忧心了百年,无数次试图拿起刻刀,给他雕刻出一颗心,好让他别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能在一切到来之前,真正无忧无虑地过上一段日子……
他无数次告诉白知秋,你还太小。
你选择了留在人间,却从未知晓人间冷暖,干净地像初生的赤子。
你应该所见皆繁华,所闻皆欢喜,所感皆柔软,所遇皆深情。
该有一片烟火红尘,为你而生。
原来等的是这一天吗?
可他不是因为心法,才会对人冷如冰霜的。
谢无尘再转头的时候,发现白知秋眼睛有些红。
他手忙脚乱的放下药,茫然又惶恐地捧住白知秋的脸,想哄人不知从何哄起,更不知自己是为何惹到了他。
却见白知秋绽开一个释然的笑,拉住他的领口,把人拽近了,在唇角落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是一贯的云淡风轻的态度。
然后在他回应前,主动退开,用一种很轻,却又说不太清的惆缠的语气道:“让他先把药喝了吧,放凉了总不好。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忙,得不了闲暇。”
***
一个时辰后,谢无尘与白知秋站在了空无一人的街巷中。
或许是一觉再醒,一切已成定数,由不得人接不接受。极致的悲痛之后便是麻木,少年终究接受了一日之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噩耗,不吵不闹地喝完药,送谢无尘和白知秋出了门。
白知秋的斗篷压到了眉眼,声音被长巾滤过,再被风一吹,不太清晰:“……齐郡的护城兽当年被齐世子加固过,又受城中生气浸染,故而镇住了血疫。只是三界隔绝五百年,人间界灵气稀薄,护城兽镇不住多久了。我算了城中的护城阵眼,今晚便将那些被镇住的蛊咒破掉。”
“但要破血疫,我们需要先破护城阵。”
护城兽是仙门一个笼统的说法,一种讲的是山河有灵,受人敬拜的山河大川护佑一方。另一种是以阵法,符€€等等方式筑造的防护大阵。因为阵起奇门八神,所以同样被称为护城兽。
“第二件事难做啊。”白知秋道,“齐郡不是白庄,一场灯游便能护佑十年。我们做事又得无声无息,唯一的法子,是再起一道防护阵,尽量在阵破前找到血疫的源头。”
说着,白知秋停下脚步:“到了。”
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是城门往北不到一里的地方,按照白知秋的推算,这里是现下最薄弱的阵眼。
这会已经过了一更,抬眼望去,天色深蓝,不见星子,唯有尽头处一弯下弦月。城门楼上灯火几点,飘散在酷寒的冬日里。
偶尔,从很远的地方,会传来一声低呜的狗吠,呜呜嗷嗷拉得很长。
地上的积雪被人清扫过,堆积在路边。在他们右手边,还立着只沾了尘土的雪人,傻乎乎摁了颗石头当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