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布完阵,自己早些歇吧。”
“……”白知秋张张口,想说什么没有说出,目送白宇云的背影消失在月色下,又低下头,安静地将伞转了一个角度。
清棱棱的月光铺陈下来,照得四周一片雪白。白知秋微垂着眸,长睫投出一道纤长的阴影,白皙的脖颈掩在乌发下,一直没入衣领。白衣上的云鹤暗纹随着动作,偶尔在眼前一闪,衬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他手上还没有因果线,骨节修长,血脉明显,在月光下显得干净又漂亮。
谢无尘别开眼,感觉心脏不受控地跳动起来。他轻轻地走到白知秋身后,蹲下身,温声问道:“你在画万象天的阵局吗?”
白知秋没回答。
这是幻境,存的不过是过往一段场景的复刻,谢无尘没有参与过这些过往,自然得不到回应。
他安安静静地等着白知秋画完。
如果此时再来一剑,他可以直接劈开表象触碰到深处,但他这么瞬间,是不想的。
他确定自己保持着清醒,玉简同样对他表示出抗拒,稍微停留片刻,或许是被允许的。
谢无尘就保持着两分距离,等待月色落尽。幻境中很少能够感觉到时间流逝,数月也可以是转瞬。弦月慢慢收成一线,只留下满天星子。
白知秋的伞面终于画到了尽头。
伞面上尽是零星的血点,几乎将伞面染红。白知秋抿掉指尖的血,眼尾一弯,是一个有些显莞尔的笑。
谢无尘心头一动。
月色淡尽,这方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伞面上深红带着浅金的光芒映在白知秋面颊上,并不可怕,反而让他低垂的眉目显出种近乎于温情的温柔。
白知秋站起身,松开手。血点脱离伞面,旋转着向上,四野一时间只剩下黑暗,唯有淡金光芒流转,愈扩愈大,最终扩展到足矣覆盖整个天坑。
密密麻麻有如星图的阵法在他们头顶展开,缓慢流转。
以他们为中心,脚下紧接泛起淡淡一层光芒,与中天的星河相映,继而与他的呼吸相合。
白知秋低声念了一句什么,谢无尘没听清。
但谢无尘听到了轰然有如大地叹息般的震颤,恍惚震响在灵魄深处。
满地苍青的花木霎时失去了生机,好似被阵局抽走了生命,喧闹自然戛然而止。更令人生畏的寂静从心底升起,好像将人困在深不见底的水底,再也感受不到外界一切。
谢无尘想起死亡。
白知秋站在阵局正中,神仪疏淡,他好似感知不到令人绝望到窒息的死寂,不慌不忙抬起手。
阵眼光芒愈强,无数灵光从黑暗中激射而来,百川归流,涌入白知秋掌心。
白知秋一把掐住手腕,指尖血与光点迎面相撞,炸散。
符€€。
谢无尘飞速回忆着自己仰头时所看见的阵局,近乎惊恐地发现,自己只能推算极少的几座阵眼。
阵局流转有自己独有的规律,无一例外,白知秋做不了那个特殊。由此只能证明,白知秋所掌握的规律,甚至可能是他窥探不到的。
谢无尘骇然失色。
阵法,符€€,以此为基,应合此地山水,再以自己为代价,生生成洞天福地之局,改天换地。
这怎么可能以一己之力完成?
可白知秋就是做到了,这才是他,这才是白知秋的实力。
这是谢无尘第一次,彻彻底底剥开一切外在的柔弱与虚假,面对白知秋。
传闻中创办学宫的大能之一,碧云天上的小师兄。如果说明信,杨雨等人共同建成了辰陵宫,那“汀州学宫”四个字,就不可否认地,打着白知秋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