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用细想,白知秋也知道是夕误将他的老底揭了个彻底。他不是那种习惯与人亲近,对人表示关心的人,谢无尘知难而退,于双方而言,其实都好。

白知秋收起玉简,拍了拍马匹后颈,牵着拴到拴马桩上。

从顺安往出走,有村落抑或是城外官道边,常有设有茶棚。但从宜州往顺安,用水道多些,官道上茶棚便少了。

这座茶棚中没有人。

东西有翻动过的痕迹,大概是往来的行客在棚中休憩过。木桌边缘被雨雪洇湿,又被太阳晒了个半干。薄薄一层凝固的雪融化了,水滴滴答答顺着茅草往下流,在桌面上显出一深一浅两道明显的水痕。

松州以南的阳光已经很温暖了,晒得背上暖洋洋地。白知秋撑着桌边站了一会,往进两步坐在避阳的地方,自己泡好一杯茶,慢慢抿了一口。

热水带起的暖意在口中一停,顺着喉咙滑下,习惯了冰冷的身体却被这种妥帖一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白知秋手一抖,茶盏顺着没放平的木桌,“咕咚”一下砸在地上。

血从指缝里往出渗,顺着手背汇聚到手腕,将袖口染得鲜红。白知秋全身上下撕裂一样的疼,耳边尽是辨别不清的恶意话语,他要撑着身站起来,膝盖却一软,撞翻了桌子。

“回去……”白知秋嘶哑道。

嘻嘻哈哈的诅咒声不减反增,它们冷眼旁观着这个半跪在地的人,试图压弯他的肩背。

凭什么,凭什么呢?

凭什么你就干干净净的呢?

白知秋喘息着,呛咳出一口混着碎肉的血,无视了白衣上渗出的星星点点的红,一掌拍向地面。

洇渗出的血因为他的动作霎时间流转起来,不过眨眼间,已经勾勒出一座微小的阵法,正好将他围在其中。

肆虐的怨煞撞上阵法边缘,扭曲着后退,想要缩回白知秋体内。无情道心法随之运转,温和却坚定地流转过全身窍穴,疗愈伤口的同时,也将躁动不安的怨煞镇压下去。

“我不会伤你们,”白知秋轻声道,“回去。”

每一次拉锯都漫长到无以计数,但白知秋已经习惯这种痛到极致乃至五识尽丧,还有无情道心法收束之时的空寂了。他睁开那双一素温和平静的眸子,看见鲜血渗入地底,一点痕迹不剩。

算了……

白知秋起身,拍掉沾上身的尘土,扶起木桌,摆好长凳。将这些事做完,他绕到茶棚边,汲水倒进石槽中,慢而细致地一点一点将手上的血洗下去。

“为什么总是洗手?”有人站在背后,问。

初春时候初初解冻的水冷如冰雪,从伤口上流过,那种冷能一直渗透到骨缝中。白知秋始终不言不语,长睫低垂,目光落在指缝和手背上。

“沾了血,脏。”他听见自己这么回答。

“没有,你仔细看一看。”那人温和道,摸摸他的头,把他的手捞起来捂在掌心里,“也不怕冷。”

白知秋却别开脸,不肯看了。

一百七十多年,他终究是没能将手上的血洗下去。

白知秋无知无觉一样,甩干水珠,一边用手帕擦干水珠,一边向茶棚中隔出的小屋走去。刚伸手挑帘,就收到一封传信。

他眼角一跳,没由来觉得有点心慌。

传信不是来自谢无尘,而是来自周临风,只有几个字:“小师兄,在哪里?”

他正要回信,第二道传信紧随而至:“宜州有难。”

作者有话说:

和朋友讨论剧情,她问到感情线,整合了一下。

明信对杨雨单箭头,杨雨和扶楹更接近于知己,没有感情线。余寅有爱情线,不过他到结局也没开窍。秋崽对小谢最开始是利用,后来真正动了心。至于小谢,是被余寅带歪的。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