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帝隐晦地回头看了白宇云一眼,见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又越过他望向他们身后隐藏着的密密麻麻的尸傀,感觉心头的忌惮稍稍散了两分。
“何必如此瞻前顾后,该这样的,不该是他们吗?”白宇云平静反问,“以灵魄为引的招式,能用一次,哪能那么轻易用第二次。不过……”他的声音又变得饶有兴味,“不曾想到,他们这样不怕死,根本没有来向我们求和的想法。”
白宇云端详着棋局,回忆了一下自己方才被打乱的那一子是想落在何处,但最终没有想起来,干脆重新找了个位置:“白玉阶还有六十七阶,来赌一赌吗?看看是我先攻破白玉阶,还是血蛊先扰乱整座后山。”
随着他那一子落下,尸傀中有一只缓缓抬起了头,僵硬地走到前方。
“赌注是什么?”嘉庆帝问。
“嗯……这种时候,赌注是什么,还有什么意义啊?”白宇云略略笑着,看上去温和极了,“权当取个乐,毕竟干等总是很无聊,不是么?”
他一手拖着下巴,自顾自感怀般道:“三百年了,按着人间的年岁来说,早该万事已休。兄弟相残的戏码,教别人看了,其实也怪可笑的。”
说完,他也不等嘉庆帝说什么,向着尸傀一挥手。
又一场厮杀要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122章 易主
与此同时, 万象天却是一片寂静。
白玉阶交战的声响传不过芸笥天层层叠叠的阵局,更影响不了此刻灵气翻涌的山腹。
细如蚕丝的金线在夕误抬手时候从白知秋身上剥离而下,然后再按着他所指引的位置, 穿过谢无尘周身各大窍穴, 温驯听话得好似不需要费太大功夫的样子。但每一次丝线穿过窍穴时的被压低的闷哼,顺着丝线滚落下来的血珠,和谢无尘始终抿在唇缝里的一线血色,无一不昭彰地显示着它会带来的痛苦。
随之而来的还有可知可感的灵力与生机的流失,那种哪怕粉身碎骨都无法弥补的缺失感难以形容, 仿佛被抽去了无尽之处, 甚至会让人以为自己命数已尽,行之将死。
血顺着丝线滚落,“滴哆”一声。
那声音本该是极轻微至不可闻的, 可此时留在石室内的三人都听到了。谢无尘尝试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 只觉得眼前模糊。冷汗渗进眼角, 一阵涩疼。
他动了动唇, 哑声喊了句“先生”。
夕误稍稍一顿,抬起手,掖着袖口给他擦掉了眼角的汗:“还能撑住吗?”
谢无尘点头,刻意将呼吸压得又轻又缓:“快些吧。”
夕误轻声应下,抬手间转过头, 望向石台。石台之上, 灵魄状态下的白知秋始终带着一种捉不住的虚渺感。他面色苍白,安详地闭着眸,长睫垂落, 本该投在眼睑下的阴影被金线照亮, 显得又干净又无辜。
无动于衷, 不悲不喜地,让夕误骤而间有一种是他们惊扰了他的错觉。
不过,扰不扰的,不都是由他自己所决定的。夕误想,目光再落在谢无尘身上,心里有些感慨,又有些无奈。唯一不变的,是操控丝线穿过窍穴时,依旧又快又稳的动作。
一夜过去,八道小阵,五百一十二道阵眼,现在只剩下最后六十四道。
说不清原因,谢无尘的灵魄比他们所以为的要强大太多,绝非他现在的实力所能表现出来的水平。夕误心里生疑,却探寻不出原因。加之而今诸事临头,他也难以分出心神进一步深究,只能多加留意。
但那种附着于谢无尘灵魄中的力量始终乖顺,在他极力的克制之下,一点波澜不显。
三十七、三十六、三十五……
金线一根接一根,越到最后,实形越浅。浅白色的灵力自谢无尘身上流泻下来,洗淡了金线上的血色,再在顺着金线涌向石台之时被染上相同的金色,最终归于白知秋身边时,已经变成全然看不出区别的璀璨。
石台之上,属于谢无尘的那一方阵局呼吸似地明灭起来。金光飞舞,像是破碎的星河,华丽而盛大。
当它归于平静时,便代表阵眼易主,这一方的负担不再归属于白知秋,而是转由阵主承担。
就快完成了。
此时此刻,明信本该是松下一口气的,但不知为何,他凝视着白知秋手腕上并未脱离任何一分的丝线,感受着石室之中的威压逐渐减弱,只觉得心头的阴霾就在短短片刻间愈来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