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个少年同样有神挡杀神的决心。

壁炉前,那时的他将阿尔文搂在怀里,用老旧发霉的羊毛毯子把人裹紧。高烧使阿尔文神志不清,浑身酸痛,他在极度的恐慌和脆弱中抓住贺逐山的手,小心翼翼地蹭他:“别走……”

“别走,哥哥。”他近乎卑微地恳求道。

别走,别离开他。贺逐山想,不要走,他缺的不是药,也不是食物与水,而是你。他需要你,他只是需要你……

可你怎么这么残忍。

“别怕,我会回来。”少年拿起刀,坚决掰开阿尔文紧抓不放的手,哪怕那指节已因用力而泛红泛青,也像没看见似的冷酷地挣脱他。

一切记忆终于归位,贺逐山在这一瞬间泪流满面。

你不会再回来了。

你说谎。

他们错过了太多次,每一次,都仿佛永别。

壁炉火焰“噼啪”地燃烧着,阿尔文高烧不醒,蜷缩在毯子里听风声呼啸。贺逐山跪坐在他身边,哪怕阿尔文看不见,也一遍遍执着地抚摸他的脸,梳理他被冷汗打湿的鬓发。

“我在,我不会走,”他轻声说,好像说给自己听,“我要永远在你身边。”

阿尔文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听见,向前一拱,钻进一个来自多年后的贺逐山的怀抱。

然而脚步声渐近,破旧的房子发出“吱呀”哀嚎,一群西装革履的保镖簇拥着一个老人进屋,那是本杰明·阿彻,他的皮鞋不染尘埃。

老人漠然地凝视阿尔文许久,男孩没有察觉。直到他收敛目光,用手杖敲了敲木地板。下属心领神会,上前拍醒阿尔文。

贺逐山想要挥退他们,可是没有用,阿尔文睁开眼睛。

“走吧。”本杰明说,“我们好好谈谈。”

不要,不要和他走……

再等等,我就在路上了。

“再等等。”那一刻阿尔文若有所觉,目光飘过贺逐山的所在。他们仿佛曾经对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而老人和蔼一笑:“等什么?不会有人来。”

不,我会来……

泪打湿了眼前的一切,贺逐山想,我一定会来。

可是风雪把破烂的窗户猛吹袭开,火苗摇曳,阿尔文的心在这一刻悄然熄灭。他没有来,没有回到他身边。

阿尔文垂眼,眼底不再有天真的希冀。

仿佛在那一刻看清他的谎言,从此要像雾一样远去了,隔着一团火,明明灭灭。

“别走!”贺逐山下意识喊。

就在这一瞬间,就在秩序部队员为阿尔文披上外套的瞬间,阿尔文像是听到了。

他缓缓回头,有些茫然地望了一眼壁炉。

于是隔着所有光阴岁月、隔着所有真实与虚假,隔着那些复杂的时空的维度,贺逐山望见当年阿尔文那双清澈的、灰褐色的、琥珀一样的眼睛。

这是他错乱的记忆里唯一留下的,构建了他一生的东西。

“你相信吗?”徐摧再度出现,他看着自己的手:“爱超越一切,它客观存在,能让我们无视时空的束缚,在维度中穿梭折叠,见到那些你以为你不能再见的人。”

他蹲下来,像许多年前那样,笑着擦去贺逐山颊边的泪:“‘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白昼告终时,请尽情燃烧,怒斥光明的逐渐消歇⑥——我们终将在自由之巅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