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晚的夜空晴朗无云, 星星平等地挂在天上,散着如出一辙的微光。没有哪颗特殊,它们都不显眼, 无悲无喜地注视着杜簿安。
人类欺骗失去亲人的孩子总用星星作拟, 说他们飞到€€了天上,以此劝慰孩子并不孤独, 父母会在天上永远陪着你。
可杜簿安不是小孩了。
星星骗不到€€他。
母亲的病情在学期初突然恶化,住进了医院,杜簿安对€€此一无所€€知。直到€€期末考试周前夕, 他终于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母亲去世了。
这个坚毅的女人独自养育了自己十二年, 临终前却不想见自己最€€后一面。
杜簿安在校园里失魂般游荡, 腿脚发酸, 到€€了家属院附近, 偏巧不远就是长椅。木质长椅已经掉色了,杜簿安看到€€过家属院的老人傍晚总三三两两聚在这里歇脚, 一旁有一块石棋盘, 杜簿安垂着头, 视线凝固在横横竖竖之间。
如果把自己的人生圈在格子里, 能够分粗劣地为三个阶段。
杜簿安的父亲是个生意人, 年轻时和朋友合伙开€€了家公司,他管账。杜簿安出€€生的那€€一年,父亲的生意步入正轨,男人在全家的阻挠下, 自私又€€一意孤行地给€€孩子取名簿安。
账簿平安。
大部分孩子从出€€生起€€都继承了父母的愿望,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杜簿安也是, 他在某种意义上成为了父亲生意的吉祥物,还是一个能够传宗接代的吉祥物。杜源的生意越做越大, 年幼的吉祥物对€€父亲的营生一无所€€知,杜簿安的母亲唐锦佑不可能察觉不到€€端倪。
唐锦佑没开€€灯,在黑暗里等待晚归的丈夫,她的眼神€€冷,又€€疲惫:“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杜源刚下了一场应酬,嘴角的笑凝固了:“什么意思?”
唐锦佑是个不懂得折中的性格,她开€€门见山地告诉杜源:“我找了律师。”
杜源眼珠动了动:“你找律师做什么?”
“十年!你最€€少要判十年!杜源你他妈是不是疯了!”唐锦佑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摔在地上。
杜源解领带的手顿住,他偏头朝楼上看去,像一个好€€父亲那€€样对€€杜簿安招招手:“乖,回屋睡觉去。”
唐锦佑冷笑一声:“你敢做,不敢让孩子听吗?你做这些€€的时候考虑过簿安吗?”
“簿安?”杜源笑了,“当然考虑过。”
杜簿安还站在楼上,小小的手握着栏杆才€€能站稳,杜源当着他的面赞美他的价值:“他可是我的摇钱树。”
唐锦佑一愣。
“簿安、簿安……”唐锦佑喃喃,摇摇欲坠,“你早打的是这个心思,好€€啊,都快三年了,叫得习惯我都快忘了,杜源你把你儿子当成什么?”
杜源避而不答,步步逼近,他温声细语道:“老婆,你和律师说了什么?”
唐锦佑只觉得后背发麻,她跌坐回去,单手蒙住眼睛。杜源阴毒地看着她,把那€€两个字从唐锦佑嘴里逼了出€€来。
“离婚吧,杜源。”
唐锦佑没来得及说话€€,杜源先开€€了口:“好€€啊,你想要多少钱?”
他说:“簿安必须归我,他姓杜,是我的儿子。”
这是他的底线,即便在法庭上也不肯让步。唐锦佑毫无胜算,杜源的经济条件比自己高了十数倍,只要她不把事情闹大,让那€€些€€腌€€生意公之于众,在杜簿安抚养权的争夺上注定失败。
事后,杜源抱着孩子,大方地对€€她表达谢意:“老婆……啊,锦佑。感谢你为我们彼此都留了一条后路,钱?车?房子?你想拿走多少都行。”
唐锦佑只觉得他装模作样令人作呕,,那€€些€€脏钱她分文不取,只切割了婚前财产,连夜搬出€€了杜源的别墅,临走前,她看了杜簿安最€€后一眼。
“……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