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游执像是没看清楚似的眨了眨眼睛,下一秒,桌对面的时谨礼已然像只等待已久的豹般窜了出去。

他动作很快,快得让人看不清楚,游执只能看见一个黑影从桌对面闪出了包间,然后大厅里传来惊呼,等他追出去的时候时谨礼已经不见了。

他也想追,但前台小姐带着俩牛高马大的保安挡在门前,笑眯眯说先生请把账结一下,您是微信还是支付宝?

前台小姐笑得和气满满,跟他礼貌沟通,但游执觉得如果他说没钱,那么她后面那俩保安就要跟他礼貌动手了。

时谨礼循着臭味追进茶楼后的居民区里,他跟猫一样灵活,在窄小的巷子里穿梭,像是一尾入海的鱼,又像是一只捕猎的兽。

他在风里听见了金属链的声音,哗啦啦的响。

太阳挂在天空的正中间,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只偶尔会有匆匆赶回家给孩子做饭的母亲。时谨礼抽出藏在腰后的小剑,最顶上的两枚铜钱在太阳底下泛着油润的红光。

空气里的臭味很明显,他振臂一甩,顶端的两枚铜钱就飞起来,高速旋转搅动周围的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像子弹一样飞出去。

铜钱在空中划过两道圆润的弧线,嗖一声碰在一起,像是绞断绳索的剪刀,在一片腥臭里剪下了什么东西。

时谨礼听见一声鬼叫,那鬼因为痛慌了神,露出了一片紫色的衣角。时谨礼压下眉毛,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里面闪着狩猎者的精光。

他两脚踏在墙上,正要借力闪进急转的巷口,就被其中突然冲出来的人撞倒在地上。

混乱之间那鬼早就跑得无影无踪,时谨礼在心中大骂岁星,心想你兄弟几个平时管的挺宽,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帮忙?

他翻身站起来,见程漱被他撞得两眼冒星,靠在墙角像是瘫了,起都起不来。

“阿礼,你在哪儿呢?”后面传来游执的叫声,时谨礼探出脑袋看了一眼,游执一手拎着条生了锈的破链子晃荡,一手放在嘴边做了个临时喇叭喊他的名字。

“阿礼啊,”游执不依不饶,“阿礼。”

时谨礼让他叫得烦,压根儿不想搭理,他把脚边上的程漱拽起来,问你怎么在这儿。

程漱让他迎头痛击了一下,脑瓜子嗡嗡,觉得自己被撞出了脑震荡,好半天才在游执的背景音里看清时谨礼的脸,哎呀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儿?

然后俩人身后的巷口里就传来游执应景的一声:“在这儿呢?”一时间三个“在这儿”此起彼伏,游执看见程漱,吹了个口哨,又问:“二师兄,你怎么也在?”

他这句“二师兄”拖长了调子,听着懒懒散散的,还带着点儿笑意,让人联想到电视里大耳朵的二师兄。

程漱揉着被撞青的脑袋,朝游执点了点头,又对时谨礼说:“你姑姑来了事务所一趟,来家里拿纸钱的鬼说在她身上看见了阴气,猜她刚才碰见过脏东西,我就来找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用,有我就行。”游执笑道,之后又转头看向时谨礼,“怎么说?”

刚立秋没多久,天还很热,时谨礼已经出了一头汗,拢了拢散下来的碎发,重新把头发盘好,露出一截被晒红的后颈:“得想个办法抓了。”

游执甩着手里的破链子,把尾端也锈得不成样子的三角爪钩提溜到他们面前:“这什么玩意儿?”

时谨礼看了一眼:“那鬼身上剪下来的。”他说完,目光又从程漱挪向游执,问:“你跟来干什么?”

游执一甩手里的破链子,被抽动的空气发出呼呼声,他戴着墨镜,笑道:“帮你忙啊,我这么玉树临风、俊美无俦,那鬼来了我迷也把他迷死。”

时谨礼心想拉倒吧你,也不知道那天晚上抓希恶鬼的时候是谁害得我差点享年二十四岁。

程漱没有时谨礼那么敏锐的观察力,和游执的接触也仅停留在早上短暂的一会儿,只觉得他就是被地府挑中的倒霉蛋,不是,幸运儿,一个长了阴阳眼的普通人。

程漱和善道:“鬼怪危险,以后还是不要贸然跟出来了。”

游执自来熟得没谱,就凭早上一面已经能和程漱勾肩搭背。他一把揽住程漱,问:“这么危险啊?您额头上这大包不会是刚才那鬼撞的吧?我看怪严重的,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他这么来一下让原本就不知道怎么和他交流的程漱更不明白了,时谨礼站在阴影底下看了他们俩一会儿,问:“你们很熟?”

“不熟。”游执相当诚实。

“不熟也没关系,”时谨礼觉得热,伸手甩掉从额头上擦下来的汗,“多了解了解就熟了。”

中午的气温很高,就算站在阳光被遮挡住的阴影里也还是很热,时谨礼想回去,就听游执说:“那咱俩多了解了解也能熟?阿礼,我总觉得你不大待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