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他这样的天赋无论在哪个宗门都是宝,但偏偏他是天悯剑尊从狼群的尸体中捡回来,其后又随手丢在宗门,他在狼群里长到五岁,不会说话,连走路都是用的四肢,在宗门里受尽苦头和欺辱,一度饿到抢宗门坐骑的食物,险些被妖兽一爪将脏腑都给剖出来。

有这样的经验在,宗门既舍不得丢弃他,又不敢下尽全力培养他,怕他心里记着仇怨,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除此之外宗门里嫉妒他,害怕他的人也不少。

甚至连他的师尊都嫉妒着他的天赋,每隔一旬取他一碗血,也曾打着他道骨的念头。

青阳宗需要他挣名声,却又从不给他庇护和帮助。

这也导致他的每一次试练都是生死炼。

问天试中他被人设计落进幽海中,幽海中的幽火烧去了他全身血肉,但他硬生生从幽海中爬了出来,试炼塔中万重灵山压断了他全身近两百多根骨头,但他仍旧撑到了最后。

厉扶青撑着地面缓慢地站起来,血肉被灼烧,骨头被压断的两种疼叠加在一次,疼得他站不稳,血一滴一滴从鼻腔滴落,门口传来动静,他侧头看去,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他嘴角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然而一张嘴就呕出一口血来。

他在沧澜大陆的一辈子从来没输过,但那些疼也确实刻在了记忆深处,烙印在了神魂上,在漫长的岁月中成为了一道道坎。

然而他唯一迈不过去的坎,就是十五岁那年被拖进上古禁阵,就算最后活着出来了,也被那些缠绕在神魂深处无穷无尽的死气和怨气磨去了他对生的欲望。

诺恩大步迈过来,厉扶青抓住他的手,视线落在他赤红的眼眶上和带着惧意的眼神上,安慰道:“没事。”

迈不过去的那道坎已经迈过去了,眼下这些痛,只要熬着就行了。

只是他的这话在他狼狈的状态下显得没有任何可信度,更何况话音刚落他兜头就栽了下去。

……

厉扶青再度醒来时是躺在医院里的,刚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身旁的厄涅斯,诺恩和雷坦等虫。

见他醒了,一群虫医围了上来,问了许多问题,在厉扶青都回答了后就陆续散去。

当一切安静下来时,厄涅斯将诺恩和雷坦等虫支出去,然后坐在床边伸手摸了摸厉扶青的头:“还疼吗?”

靠坐在床上的厉扶青摇头:“不疼。”

厄涅斯摸着他的头斟酌着说辞。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说,厉扶青就先一步开口了:“兄长,你是不是想问我的过去。”

厉扶青仰头盯着厄涅斯的神色,他所表露出来的那些会引起怀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其实在最初时厉扶青并没有注意自己是否透露出了不同,比如海特军校招生试上的阵法和手中握着的剑,都是他想起便用了出来,那时的他抱着完成原主的任务就离开的想法,也就不在乎自己透露出来的东西违不违和,会不会引起怀疑。

再到后来他想要活着,想要兄长活着,想要雄虫活着,想要虫族活着,也就不可避免地透露出来许多这具身体本不该知道和会的东西。

他知道这些东西会引起怀疑,所以他一直在等着兄长来问他。

厄涅斯也确实不是不疑惑阿提卡斯为什么会这些,若说最初的精神力控制空中漂浮的能量物质是他自己发现的,那种叫做灵气的东西也能解释成是他自己发现并找到操控方法的,但那些阵纹,符纹呢?

就算他再怎么相信阿提卡斯是天纵之才,也察觉得出那些东西一看就是有一套体系的。

不过他并不会因为这些东西去质问阿提卡斯,那是阿提卡斯的过去,若阿提卡斯想告诉他,他就听着,不想告诉他,他也不过问。

只是如果那些过去伤害到了阿提卡斯,甚至威胁着他的生命,那他确实是需要知道一二了。

厄涅斯戳了戳他的脸,低低的应了声:“嗯。”

厉扶青会实话实说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吗?

他不会。

他想在这个世界活着,但那个活着是以阿提卡斯的身份活着。

厉扶青伸手握住厄涅斯的手指,这是他的兄长,他不想,也害怕着从他的眼里看到与厌恶有关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