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最想问这个,但话到嘴边他又把它吞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舍不得这么问,仿佛会牵扯出一些伤心事。
沈黛只是看起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如果是我,有那么一个厉害的家族、厉害的父亲,我肯定舍不得离家。只有掌握足够的力量,我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只有爬得足够高,才能撑起一片天。其他的什么,我会选择忍耐。”
温朔道:“你的想法没错。那是我的选择€€€€未必是对的,因为自私,因为胆怯,那个时候,我选择了逃避。可我不后悔。也庆幸那个时候的我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自我了断。正因为罪恶深重,才不配得到解脱。”
温朔黑眸中映着两轮缩小的月轮,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那月占据了他的全部,没有分一丝余光到沈黛脸上。顺着温朔的目光,沈黛看天上那轮没什么意思的月亮。
沈黛问:“你和其他人一起看过月亮吗?”
温朔道:“看过。很多很多次。”
沈黛露出獠牙,龇牙咧嘴说:“你闭上眼睛。你看月亮的时候就看不见我,更不会专心听我说话。”
沈如果有办法把这个月亮换成新的,他一定会那么做。他想让这轮月亮是他和温朔看过的那一轮。他不要别人看过的那一轮。沈黛愤愤地默默地想着。
温朔闭上眼睛,凸起的眼珠子在眼皮子底下快速转来转去。这表明他很不安。沈黛把脸凑近温朔的下巴。温朔往后一缩,微微掀开一条眼缝,从那条细缝里把清凉的目光塞出来。
沈黛问:“刚才有什么事在你脑袋里晃了一下。在想什么?不许骗人。”
温朔道:“我只是在想€€€€别乘人不备亲人就好。”
沈黛一时不知道是想笑还是想哭。想笑是因为,他才不会顶着刘斗的一张脸去亲老师。想哭是因为,听温朔话的意思,他可真是经历丰富,还有人想在他闭眼睛的时候亲他呐!
所以€€€€
温朔睁开眼看的是月亮。
闭上眼,想的是那个偷亲他的人。
睁眼、闭眼都没有他沈黛。
他不想再和温朔公赏别人用过的月亮了。
沈黛用脸蹭温朔的衣襟,把脸好好藏个干净,“温藏弓,风吹得差不多了。我想喝米汤。”
温朔从槛框上跨下来,抱着沈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黛问:“干什么?”
温朔道:“腿麻。马上好。”温朔一条腿一条腿抖动,让血脉得以舒畅。温朔抱沈黛到床榻上,转身想走,衣袍却掀起来,寻找源头,那衣角被沈黛拽在手心。
沈黛说:“带我一起去厨下。我不想吐的时候,没人帮我弄干净身体。”
沈黛被温朔背着来到了了书院的厨房。
此时已过丑时,厨房早就没人,好在门只是虚掩着的,大概是觉得仲尼门生不至于半夜偷吃。灶上空空如也,没有温朔说的酸汤,连米汤也一滴不剩。沈黛在温朔脸上看到了为难和纠结。
温朔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只瓮,一手抱着瓮,一手抓出一把雪白的生米,低头,目色沉沉,盯着手掌心的米发呆
沈黛问:“子时早就过了。不用守不起火的规矩了。你要给我现煮梗米粥吗?”
温朔一边“嗯”,一边点头,仿佛在回应沈黛,也在说服自己。
温朔放下瓮,左右打量,找来一只锅子,抓了十把米进去,放到灶上。他走到院子里,扶起一大块柴,双脚一前一后跨出,架剑于头顶,起剑式,一剑挥下,用剑尊劈柴。
温朔走回厨房,捏诀,用水咒淘米,用火咒点柴。一番操作虎虎生风、咚咚锵锵,阵仗特别大,像在变戏法。半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将锅子揭开,一捧黑烟冒起来,瞬间淹没了温朔站得笔直却在颤抖的身躯,他嘴角忍不住抽动一下。
温朔的黑眸拧出两团黑色的漩涡,盯着那锅子,待那黑烟消散,他抬起头,鼻头上沾了一点灰,像是只小狗的鼻子,一字一顿很认真地说:“糊了€€€€”
“€€€€重来。”摇光星君再战“强敌”。
沈黛已经有所感悟了,单靠道盟的大少爷的努力,他怕是到明天都吃不上一碗粥。今晚这胃要烧得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