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山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的目光越过高高的廊檐,一直看到了摘星楼,耳边似乎又听见了铜铃的响声。
“我要救他们。”他说。
“好,我们一起救他们。”
虽长路漫漫,但终归有走到尽头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两人已经走到了清院门口。
阴怀江久违地闻到了一股竹子的清香。
一抬头才发现,竟有三两株绿竹已经长得比墙垣还高了,那些深绿色的叶子错落有致的点缀在白墙上,与墙缝里偶然生长的野花交相辉映,这座空了数月的院子就这样神奇的被这些东西注入了鲜活气。
万千思绪在胸中交织,涂山月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言语仿佛在舌尖打转,可又寻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
他的目光凝于匾额之上,那两字墨迹犹新,是他亲笔所题。视线又落回到眼前那扇紧闭的门扉上,门里的一花一草皆是他亲手栽种,站在门口,他仿佛都能听到院内花草的呼吸。
清院,一个名字,却不仅仅是名字,它是涂山月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是他前半生情感与记忆的羁绊。
“走吧,我们进去。”涂山月推开了门,他的声音很轻,轻到似乎是害怕自己的到来会惊扰了园中的一切。
阴怀江落后一步,转身关门时,鬼使神差地往门檐上望了一眼。
他的眼力极好,很容易就能看见蜷缩在巢穴里的一团小小的毛绒脑袋。
一进门,阴怀江三步并作两步,迫不及待地朝着院子里的大水缸走,他心里还惦记着一个小东西。
“小胖子。”阴怀江熟稔地喊着,手指伸进水里搅了搅。
安静的水面霎时荡起细纹,轻柔的水波从缸底卷起一个浪,慢悠悠地打在他的指头上,一抹红色出现在晃荡的水波下。
阴怀江眼中笑意更甚,手指往水下伸去,摸到了一个冰凉的、柔软的胖鱼脑袋。
胖胖的鱼头跟着阴怀江的手指冒出了水面,阴怀江凑进了那颗圆润的红色,压着嗓子小声说:“小胖子,这次换我来带你走了。”
红色锦鲤似乎听懂了,漂亮的长尾巴猛地甩出水花,它绕着阴怀江的手指不停地转圈儿,那迫切的模样与它在魇世里给阴怀江引路的时候一模一样。
“它还在啊。”几乎慰藉一般的感叹从身旁传来。
阴怀江闻到了淡淡的冷梅香,他没回头,继续逗弄着水缸里的小胖鱼。
“当初我是在碎屏山的湖里将它钓上来的。”涂山月说着小胖鱼的来历,声音里带着笑,一只手随意地靠在缸沿上,手指在水里拨动,搅起了几弯浪。
小胖鱼聪明的仿佛开了灵智,涂山月的手一下水,它就识别出了自己真正的主人,立马蹦€€着跃过去,在那根葱白的手指上欢呼雀跃,红色的鱼尾巴都快甩出残影了。
阴怀江头一次在一条鱼的身上看出谄媚,不由地轻笑,难得调侃了一句:“还是山月惹人爱。”
涂山月意外的没有反驳,手指拨动水浪的动作更大了几分,小胖鱼摇着尾巴,突然铲起一泼水,尾巴用力一甩,竟全拍到了涂山月的手背上。
拨动水花的手一顿,涂山月新奇地看着锦鲤的两只圆咕隆咚的大眼睛,他似乎领悟到了它的意思。随即手指动起来,一条条水浪接二连三地泼出去。一人一鱼莫名其妙地玩起了奇怪的泼水游戏。
阴怀江盯着水面上波动的影子出神,隐在水下的手悄悄展开,将他眼中一人的轮廓紧紧攥在了手心。
月上柳梢,万籁俱寂,一切都在黑暗中显形。
阴怀江掐着点吹灭了房中的蜡烛,等他猫着腰做贼一样摸到涂山月的屋门时,涂山月已经在等着他了。
阴怀江冲涂山月招手,做了一个口型:“走。”
最后一盏灯熄灭,两道黑影鬼魅一样的在夜色中消失。
碎星阁东南角,一只挂在檐角的铜铃响了一声,灰白的月光穿过树隙照出了两个在院墙下鬼祟的影子。
巨大的古柏下,衣角与枯枝摩擦的声音€€€€€€€€的,黑暗里传出两个人模糊的对话。
“你行不行?”阴怀江蹲在树后,压着嗓子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