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月份其他都没错,”顾行睁开眼,沉声道,“有人对日记做了手脚,把纸拿出来,重新排序。”

即使他的脸上没有血色,但掩在鸦羽睫毛下一双眼眸光彩异常,尤其是那俊俏笔挺的鼻子,肉色的鼻翼长得非常雅致,从侧面看去宛如俊美的横峰侧岭,丝毫不显病气。

“明白!”陈俊安被他无论身处何等境地都能镇定自若的气场感染,火急火燎搬来折叠桌掰开铁圈,正要大显身手,忽然某个愁眉苦脸的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轻而易举顺走他手底的本子,又把饭盒往他怀里一放,“我来吧,你给顾警官喂点稀饭,他这个人一忙起来什么都忘了,对身体不好。”

颜辞镜说完才发现话有不妥,相当自然地挤出模式化的微笑,眉眼舒展开来,沉重的神情就被这个笑冲淡得一干二净,“你们做警察的比较辛苦,我只是想做点分内之事。”

陈俊安看看颜辞镜,又看看躺病床的顾行,似乎拿不定主意。

“让他来吧。”发号施令的领导如是道,“不是什么技术活,有手就行。”

颜辞镜将十张纸排成九宫格,多出来的一张放在最后面,“顾行,看得见吗?”

“看得见,”顾行摘了氧气罩,一边吞咽陈俊安喂进嘴的粥,一边靠在陈俊安摇起来的床背上,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大爷似的吩咐道,“现在把月份去掉,按日期重新排序。”

颜辞镜照做,不一会就形成一个新的故事。

“一日晴,颜阿姨今天给了我一盒元宵,说是他儿子送的,他儿子经常给她送很多东西,她都不珍惜,随意丢在角落就忘了,也许这盒也是被她遗忘的吧。

二日晴转小雨,远远地望了一下颜阿姨的儿子,高高瘦瘦的很帅,真希望颜阿姨能对他好一点。

三日小雨,今天颜哥哥找我说话了(开心),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还是好帅啊,哎,要是我能找个像颜辞镜一样的男朋友就好了。

五日雨,我终于知道爸妈怎么死了的,是颜华逼死了他们。

六日雨转晴,今天我遇到了一个怪人,他把公寓楼转了一圈,也许是时候安个监控了。

十日晴转阴,我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但是他们说加入他们就会帮我。

十一日阴,今天又看到了鸭舌帽男人,在颜华的门外徘徊了好久。

十二日阴转晴,他们告诉我办法,销毁那些资料。

十三日晴,我成功了!

十四日晴,颜华终于死了!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看到三日到五日夏梨的转变,顾行的眼神极其微妙地从颜辞镜身上扫了过去。

颜辞镜没察觉他的视线,指腹点了点几张纸的中间,“四号、七号、八号、九号的部分不见了。”

陈俊安的脖子伸得老长,如饥似渴地望着一尺外桌面的日记纸,“会不会是她太忙忘了啊,或者那几天没事发生,就没写?”他显然不适合一心二用,一口滚烫的粥险些戳进他领导的鼻孔。

顾行赶紧仰起头用嘴接住,保住了自己的鼻子,然后这口如同火焰的粥顺着喉腔一路到胃,沿途的管壁都快被烫破皮了,胃里一阵痉挛。

顾行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语重心长地道:“陈俊安,要是我被这粥烫死了,你至少判个过失致人死亡,三年起步。”

陈俊安:“……”

颜辞镜见状,停留在日记的注意力立刻收了回来,不着痕迹地越过崇山峻岭飞到了某人怀里,方才还很镇定的眼神有一瞬间轻微动摇,只见他站起身来,“还是我来吧。”这语气不太愉快,像他这种情绪内敛的人,能听出一丝不悦,内里的苦闷就已经要泛滥成灾。

年少的顾行经常有种错觉,总有一天那些压抑到极致的负面情绪会将他吞噬,在某一个时刻坍塌崩溃,甚至,剖开他这个人裹挟的伪装,剩下那一点本质的东西——非常接近犯罪。

虽然现有的证据都与他擦肩而过,看似有关却又在关键地方出现偏差,但随着调查深入,交叉纷乱的线索在他周身越缠越紧,近乎成了密不可分的部分。

“不用了。”顾行抬眼看他,“依你的看法,这缺失的四页去了哪?”

颜辞镜一愣。

顾行从不会问外行人的意见,除非……

“怎么,刚才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真问你反而答不出来了?”顾行斜挑着眉,表情满是讥讽。

颜辞镜不慌不忙和他双目相对,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