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员们拿着毛毯和热茶从不远处狂奔而来,每个人脸上菜色泛滥,就跟看到他们领导嗝屁了一样,尤其是陈俊安和李袖琴这一对童男玉女,表情夸张得如丧考妣。

顾行觉得脑壳疼,大手一挥,把颜辞镜推给了他们,自己则趁着这群小崽子给人裹毯子的空隙大摇大摆走出警戒线,去找姜怀海了解情况。

颜辞镜:“……”

可就在这时,一只劲瘦的胳膊伸过来,牢牢地攥住了他的腕,紧接着白大褂的衣摆被风吹得呼哧作响,方希成抬起一张煞白的脸,泪水在通红的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会泣出血来。

原来他并没有在中途下车,而是来到第一现场等待消息。

印象中他不是那种拒接命令的人,顾行眉头微蹙,“我不是叫你回去吗?”

方希成见他完好无损,眼睛鼻子一个没少,才后知后觉松开手,“当时我们在环城高速,停不了车。”

“下不为例。”顾行提步走向姜怀海,方希成立马寸步不离地跟上去,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地面投下一道密不可分的影子,然后好巧不巧,这一幕被坐在警车里抱着热茶披着毛毯的颜辞镜尽收眼底,他面无表情饮一口热茶,险些把杯子咬出一个洞。

陈俊安殷勤地递上零食,“颜顾问,之前我揪你衣领不是故意的,别往心里去啊。”

颜辞镜嗡嗡地应了一声,接过那包辣条愤恨地撕开一道口子,就像拿它撒气一般。

陈俊安后背汗毛直竖,心想铁定是自己当时下手狠了,默默拿出手机搜了下他袖口上印着的牌子。

而后一串长得要溢出屏幕的数字映入眼帘,瑟瑟发抖的小警察伸出食指,从后往前一位一位地数,“个、十、百、千、万、十万……”

十万?!

他的脸顿时拉成了一只大紫薯,灵魂出窍缓缓升空……

顾行对这边的闹剧显然毫不知情,他来到一辆警车前冲姜怀海打招呼,“姜队辛苦了,技术队调的监控怎么样了。”

姜怀海双手插兜地靠在引擎盖上抽烟,香烟燃尽的灰落在警服领口,他也没弹一弹,貌似是想事情想得出神。

顾行又喊了他一声,“姜队。”

“哦,你来了。”姜怀海这才回过神来,夹起烟摁熄在垃圾桶盖,扔了进去,“监控显示是个戴鸭舌帽的男人装的炸弹,图侦去做大数据筛选了。”

顾行察觉出他样子不大对劲,“怎么了?”

姜怀海瞥了一眼他身后的方希成,疲惫浑浊的眼珠转过去,似乎在忖量能不能说。

顾行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神态,“阿成你先回避一下。”

“不用,他不用回避,都是支队的人。”姜怀海摆摆手,眉心皱成一个深刻的“川”字,浑厚的声音带了点嘶哑,“而且他说不定知道更多细节。”

顾行下意识地问:“难道沈姜……”

“对。”姜怀海抬起鱼尾纹遍布的眼皮,幽远得有些沉重的眼神径直望向方希成,就如同透过他在思念另外一个人,一直以冷硬刚毅著称的姜怀海这会竟有一丝颓然,“方主任,沈姜最后出任务那天,你还记得吗。”

方希成垂在腿边的手指不自然地蜷了蜷,在听到姜怀海的话后慢慢收拢成拳,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句话,“想必我想忘也望不掉吧……”

沈姜这个不走寻常路、桀骜不驯又不爱服从命令的后辈,曾经让他头疼的后辈,不依不饶缠着他的后辈……

时间永远地停滞在了那一天。

·

“方主任——”

“方前辈——”

“方——希——成——”

方希成正在实验台调整细准焦螺旋,观察细胞剖面,听到某人又在走廊里大声嚷嚷,觉得偏头疼又要犯了。

接着“咯噔”两声传来,来人屈指叩响大敞的门扉,优哉游哉地踩着小碎步,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