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呼吸声夹杂着一丝尖细的气流声,像一颗钉子骤然钉进了顾行的胸膛,他蓦地睁大双眼,等意识回笼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咽喉已经完全嘶哑了。
“救救……师父……”方希成用所剩无几的力气握紧他的手背,嘴角的血干涸得发黑,生理泪水噙在通红的眼眶里,仿佛下一秒便会泣出血来,“师父他……是有苦衷的……”
他是那种面相和骨相都很好看的人,即便现在满身疮痍,依然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高挺的山根连着堪称优越的眉骨,不管是那桃花般幽深的眼尾,还是轻拧入鬓的眉梢,都仿佛是不属于这世间的净土才能孕育的微光。
由于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感,他的话小得跟蚊子音一样,但张清回还是捕捉到了,一颗心狠狠地沉了下去,他缓缓握紧拿枪的手,抬头呼出一口长气。
源源不断的雨水打在他疲惫的脸上,濡湿了这双鹰一般的瞳眸。
方希成……事到如今,你怎么还能这么干净,这么善良啊……
“阿成!”顾行立刻回握住他的手,冰冷的触感从指腹传进心尖,他不知所措地将这只手贴在自己的面庞,试图给他一点温暖,“别说话了,没事的,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方希成极轻极缓地摇了摇头,就这样撑着最后一口气,仰起上半身,在能触及到顾行耳朵最近的地方,温柔地笑了,“死的不是你……真的……太好了……”
顾行的眼猝然瞪大了一圈,心脏有如被人挖空了一角。
话音落下,方希成的瞳孔彻底扩散,就像一只残旧破败的娃娃,无力地倒在了他怀里。
那只手也随之抽离顾行的掌心,一起掉了下去。
顾行:“……”
方希成在支队是出了名的爱干净,或许是常年喝咖啡,身上带着一点咖啡淡淡的清香,只有距离很近很近的时候才能闻到,所以他经常借着还原现场的由头和他挨得近一些。
趁机嗅一嗅那令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可为什么……明明他们离得这么近,却闻不到这股味道呢?
“阿成?”
“你别跟我开玩笑。”
“我知道你装睡呢……”
雨水的氤氲弥漫在视野,让他看什么东西都笼着一层迷雾,乌黑的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他也顾不上擦,任由雨水滚进眼球,融出酸涩的痛觉。
貌似只有疼痛能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滴答、滴答……
浑浑噩噩的,顾行推了推方希成,糊得满手是血。
方希成没有任何反应,保持双眼紧闭的样子趴在他身上,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就跟睡着了一样。
“师父还没抓到,你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呢……”
“阿成……?”
“阿成你醒醒……”
顾行逐渐加大手劲,推搡他的肩,“喂,醒醒!”
“方希成,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方希成……?”
只听“啪嗒”一声,方希成的手腕像个坏掉的机器耷拉在地上,溅起一圈涟漪,顾行短暂地一怔,随即手忙脚乱地抱起他的身体,把他的头扣在自己怀里,一丝难以抑制的哭腔从喉管里溢了出来,“阿成,你理理我,嗯?你理理我啊……”
“我错了,不要不理我……”
他一遍遍反复,一遍遍呢喃,直到确认这人真的一点气息都没有了,才撕心裂肺地吼出了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