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其实不常亲自审讯嫌疑人,他向来厌恶跟这些烂人有太多接触——
这人对除了林载川以外的人有一套分明的等级划分,如果章斐、贺争这样的同事被排在第一梯队,那么这些自以为聪明的犯罪分子在他等级制度里就是“最下等”的那一群人。
信宿推开门走进审讯室,赵培昌听见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看到是在他的手里“死里逃生”的条子,面目顿时有些扭曲。
信宿不紧不慢在审讯桌后面坐下,挑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轻声问:“赵培昌,你见过河神吗?”
赵培昌皱起眉,脸色阴沉地盯着他。
信宿双腿交叠,漫不经心笑道:“我见到了。”
赵培昌蓦然瞪大眼睛,身体前倾不可思议问:“你见到了河神?!”
信宿懒懒笑了一声:“河神对我说,你们这些人简直是一群愚不可及的蠢货,稍微给一点甜头就能为他鞍前马后,说几个谎就能让你们对他敬若神明……简直廉价至极。”
“他不过是用了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让村民对他肝脑涂地,心甘情愿地变成他的信徒。”
信宿声音愉快道:“而你们真的就这样把他创造了出来,还称之为神。”
“………”赵培昌像是被他这几句话气疯了,眼眶通红,嘴唇都在哆嗦:“胡说八道!你在胡说八道——”
“人可以无知,但不能愚蠢的不可救药。”信宿起身把一张照片放到他的椅桌上,“认识吗?眼熟吗?平时没少接触这些东西吧?”
赵培昌看到上面的白褐色果实,呼吸猝然顿了顿。
“供奉给河神的香火,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信宿眼底笑意全无,神情冰冷,一字一顿:“罂粟花的果实,汁液凝固后就是生鸦片,提取吗啡、制造海洛因的原材料。”
“你们每天饮用的河水里,铺满了罂粟壳。”
“你们视作神明的河神,”
信宿顿了顿,在他耳边道:“每天都在给你们下毒啊。”
赵培昌的瞳孔剧烈震颤起来,信宿的话好像某种剧毒渗进了他的血液里,让他的大脑都麻痹了一瞬间,整个人僵硬着一动不动,脸色青白。
“在公安局的这几天很难受吧,是不是很想喝河里的水,心情焦躁,甚至辗转反侧、夜不能眠?”
“你知道这跟染上毒瘾的瘾君子……没有任何区别吗。”
信宿道,“这一切都是拜你口中的河神所赐。”
很少能够看到一个人信仰完全崩塌的画面,赵培昌整个人完全瘫痪在椅子上,四肢剧烈发着抖,疯癫似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你在骗我,你在撒谎!你一定是在骗我!”
信宿冷静近乎冷酷的看着他:“让我告诉你计划这一切的人为什么要造神。”
“他付出微不足道的代价,创造一个人人敬仰的神明,把桃源村变成一个无比隐蔽的毒窝,把所有村民都变成他制毒贩毒的工具。”
“他让你们‘庄稼丰收、衣食无忧’花费的钱,跟你们能帮他创造的巨额财富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赵培昌死死盯着眼前薄薄的那张纸,这是罂粟果……不,这是他们供奉河神的“香火”,他甚至把这些东西带回家,放在香灰里供奉。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罂粟。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还会有其他证据来证明河神不过是人欲望贪婪的产物,”信宿回到座位上,不慌不忙问,“是谁让你组织桃源村的村民参加‘供奉’仪式,换句话说,是谁指使你让村民制造毒品。”
“………”赵培昌在沉默了将近五分钟后,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极为嘶哑:“我不知道他是谁。”
“他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名字。”
“是一个男人,他说他可以听到河神对我们的‘指示’,让我按照他的命令去做,河神就会保佑我们的村庄。”
信宿语气冷淡:“这个男人有什么外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