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福现在算是清闲多了,她只用做样式繁复的糕点,大户人家即使再爱吃也不会当成饭来吃,自然就不用做多了,若是要招待贵客就得提前在铺子里预定,也避免做了一堆却卖不出去的尴尬。金柳儿一点就透,她将剩下的样子不好看的分给帮工的伙计,伙计们乐得很,干活也更用心了。
连生嫂在的地方总是热闹的很,春福手里不停,偶尔听她们说近些来发生的事,更多的时候是在想家里还缺什么东西。突然她的胳膊被人推了推,回头见是锦娟赶忙笑了笑。
“想啥呢,和你说半天都不理我。你要是闲着没事就来我家串门啊,我现在一个人住一屋,清净自在的很,你不是要给你家季成做衣裳?我来教你。”
春福有些惊讶,锦娟娇小秀气的人怎么变得……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动了动嘴不好问出口,锦娟看她的样子乐得直笑:“把你给吓住了?我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还挺好,不用挨打受气,赵四敢挑我的错我就收拾他一顿,我婆婆在外面逢人就说我是个凶妇,那又怎么样?我算是看清了,日子好过不好过全捏在自己手里。我和赵四相看两厌,我就把他撵出去了,他自己想办法去。”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说来也是怪我,是我的那番话把你推到这条路上,也没替你考虑以后。”
锦娟摇头笑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春福,我心里有人了,为了他这辈子就算只能看着他也甘愿。这都是命,我和他就差了那么一步,没有缘分。他也到了该成亲的年纪,他娘忙着给他张罗,我心头难受。我知道这是要给世人戳脊梁骨的,可我收不住了,自打我知道我要嫁的不是赵云而是赵四我就……”
春福看她红了眼眶,泪光盈动,叹口气安抚道:“我明白你的难处,只是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才能让你好过些。他呢?他待你也一样吗?若是他的心和你一样,到个无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也好。可是……”
锦娟艰难地扯起一抹笑,苍白而无力:“我知道,以后的路很难,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而且,他并不知道我心喜他。”想起那个冷峻不善言谈的人,永远是一副淡漠的样子,她心里就觉得像被刀割了一口子,黏稠的血汩汩地流出来,痛得无法呼吸。她真是这个世上最无耻的女人,这份不能见光的情意终于能说出口,不必像块巨石一样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春福终于明白,她心中属意的是赵云,比赵四年轻又懂事知理,长得英挺魁梧,算是东坡村里的顶好年轻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锦娟的身份尴尬不说,就算众人都知道锦娟本该是赵云的媳妇,可也无法改变她和赵四成亲的事实,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春福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她的手上有着因长期干活磨出来的茧子,依旧瘦的厉害,许是心上的阴霾散去了才让她看起来有光泽好看了很多。割完猪草春福打算去自家地里看看,听他们说这两天大家伙都忙着引水浇地,一家一户的按着顺序来,要是当中谁家错过了,可没人管。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地里,除了庄稼季成还在后面搭了葡萄架,嫩藤缠在架子上透出勃勃生机,锦娟跟在一边笑道:“你家季成可是个能干的,瞧把这地打理的,看着比别家的好太多了。”
春福也跟着笑:“地里的活他不用我插手,我反正手脚不快,也就不过来给他添乱了。这葡萄到七月份就该能摘了,到时候也能做个零嘴打发时间。”
锦娟虽说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好过了很多,这会儿却觉得有些羞,若是给旁人听了怕是没法在这村子里做人了,她知道春福嘴稳也不存坏心思这才敢说,两人在回去路上她忍不住说:“我虽然不喜欢我婆婆,她往日里也没少欺负我,我看在赵云的份上便礼让她三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傻,可是心里若是没个想忘我这日子就真没活头了。春福,你会不会嫌弃我,不愿意和我来往了?”
春福没好气道:“我要不乐意和你来往,还能和你走在一块?我就是觉得你太委屈,这种事要你一个人来背着那得多痛苦?要是人们能放下成见该多好。”
锦娟用手背掩着唇笑起来:“哪能啊,你看季坤和春菊的那破事,亏得他们都是厚脸皮才撑得下来,那是连门风都不顾了的人。别人口里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这种脾气听不得的,受不住,还是藏心里就得了。春福,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嫁过来时有多绝望,赵家这是在骗婚,成亲那天赵云压根就不在,你猜他从镇上回来的时候说什么?大哥成亲怎么不告诉我?可笑吗?”
春福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能不心酸,一个是健硕俊郎的年轻后生,而另一个是年纪大了她那么多的男人,对于一个还有着梦的女子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可以遇到季成,叹口气说:“既然心里做了决定,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哪怕有一天撑不下去了,也没有人会怪你,对自己好一点。心里若是不畅快就找我说道说道,我将你当姐妹,不管别人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