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徽这次停顿的时间更久一些,长明也不催促。最终,他说:“事涉瑶山,本不应当由我开口,但我恐怕接下来遮遮掩掩,反而误了正事。殿下可知道,正清为何对当年裴心的事情三缄其口?”
长明:“为何?”
“因为当时,我们认为裴心或许正是受到雀蛇操纵的同党之一。”灵徽说,“他出现在芜江岸上时,身上妖气冲天。”
听到这话,谢真第一反应就是绝不可能。
裴心自小修炼,心思纯净坚定,如果他能被雀蛇操纵,那仙门中年轻一辈,差不多就没人能幸免了。
但是……他也知道事无绝对,何况按照西琼所说,裴心在十七年前确实去过昭云部。会不会是在那时,他就遭了毒手?
长明望了一眼谢真,看到他情绪还稳定,才回头道:“但我听说,裴心当初是与妖军作战的一方。”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灵徽小心地措辞道,“当时晋平城中只有几名弟子,等门中长辈闻讯赶来时,他又立即遁去,纵使我们想问个明白,也没来得及。按照我等的猜测,他或许是受雀蛇所控,但仍有理智,因而才出手救人。”
长明:“他救了人,也没害人,单凭他身上有妖邪之气,就判断他是雀蛇的同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灵徽说,“雀蛇遭斩杀时,从尸身中飞出一道金光,拦阻不及,朝西飞去。有人曾见到,芜江附近西边那日正好有一个形似裴心的人,截获那道金光离去了。两下加起来,我们既怀疑雀蛇未死,也怀疑裴心是与它一路。”
“瑶山呢?”长明问,“对裴心这事情,他们作何反应?”
谢真心头一颤,只听灵徽道:“瑶山掌门称裴心已经十数年未回山,那一事后,方天南下山搜寻他的踪迹,在找到人之前,他们不希望正清门出手。不过,至今也没找到就是。”
他看了看长明肃然的神色,又道:“而说到射月亭,前一阵宫观汇报,说在射月亭中察觉到妖邪气息,怀疑与雀蛇有关。去过射月亭祭拜的人,大部分都无事,只有一名女孩邪气侵体。”
长明:“名叫阿渔?”
“正是。”灵徽说,“我们想带她前去昭云部,一来看看有什么解决办法,二来也请他们判断,这是否真的与雀蛇有关。”
他看着长明,道:“不过,既然长明殿下恰好过来,若是愿意看看,那也不错。”
他们很快就见到了那个叫阿渔的女孩。谢真也跟着一起进去了,他感觉灵徽瞧了他好几眼,想必是对于他的身份颇多疑惑,不过也没问出口。
阿渔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面上隐有青气浮动。长明问:“她来的时候应该还清醒,之后情况有变吗?”
陪同他们的一名正清弟子羞愧道:“我们试着镇压她体内妖气,却触怒了它,才导致这般状况。”
谢真站在一旁,默默打量。被妖邪侵袭,其实不算什么大事,民间三天两头就有被黄鼠狼和狐狸迷了魂儿的人,轻的生场病、淋一头鸡血,重的来正清观这种地方找人驱邪,少有危及性命的。
或者说,会使用迷惑人的术法的妖,通常威胁性都不那么大。
但这个认识在雀蛇这边行不通。雀蛇的天赋十分凶险,从芜江的祸事中可见一斑。它操纵人心的水平,连正清门都束手无策。
如果单纯只想灭掉妖气,也不是没办法,但要保全这女孩的性命,却不能硬来。
长明俯身查看,探出一根手指抵在她眉间。片刻后,女孩面上现出少许痛楚之意,眼皮颤动,似是要醒来。
那正清弟子不由得现出喜色,刚想说话,长明却道:“退后!”
灵徽立刻袍袖一展,将那弟子挡住。谢真则按剑向前,站在长明身侧。
丝丝缕缕的灰气从女孩的口鼻中散出,缭绕空中。她睁开眼睛,瞳孔上蒙着一层阴翳,转动两下,凝在长明身上。
“竟然是长明殿下。”女孩的声音清脆,她撑着床榻,姿态僵硬地半坐起来,“以这副模样见您,很有些失礼。”
灵徽浑身都绷紧了,盯着她道:“雀蛇?”
“这么多年了,还雀蛇来雀蛇去的。”那以女孩面目讲话的妖族嫣然一笑,“啊,不会是你们还没搞清楚我是谁吧?看来昭云部瞒了你们不少事啊。”
言谈之间,轻佻中带着诛心,眼看灵徽面色难看,对方宽宏大量道:“我叫牧若虚,记好了,别报仇都找不对地方。”
一直没出声的长明此刻忽道:“你灵气驳杂,魂体有损。操纵这女孩对你也不容易吧,何必浪费时间说些大话。”
牧若虚面色一沉,显然被戳中痛处。那双灰色眼珠转了过来:“殿下不必笑我,我还替你解决了个麻烦呢。昭云部的老匹夫没少给王庭脸色看吧,我杀了他,不是也省了你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