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雁低声说:“船就在后面。你现在朝着那边跑……”
“我不走!”弥晓带着哭腔喊道。
她忽然不再害怕了。没等弥雁说话,她就从船上跃下,踏着水面上漂浮的碎冰,朝着松花忽律疾奔。
松花忽律在她面前张开了嘴。弥晓身上的药已经用了大半,她一边飞快地思索,一边冲向那狰狞的巨口。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隐隐的雷声。
冬天?沼地上的雷声?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奇怪的雷声从何而来,突然眼前光芒闪耀,照彻天空。
一道纯青的电光横越水面,几乎瞬息即至。掠过她面前的刹那,她看到青光流动,赫然是一支箭的形状。
电光与弥晓擦肩而过,她觉得自己可能闻到了一丝奇异的雨水香味。她眼睁睁地看着光箭没入松花忽律的口中,接着那巨兽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号,鲜血飞溅,有一些甚至飞洒到了她身上。
这一片水面被搅动得难以平息,弥晓只得一边后退,一边寻找师姐的身影。这时她却看到了载她们来的那艘枫齿鱼船,就停在她们身后不远处。
船尾上立着一个身影,他手中的长弓之上,第二道青光正在缓缓凝聚。
即使隔着这些距离看不清楚,弥晓却觉得,他脸上多半还是带着那副一成不变、即使晕船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的平淡神情。
*
巨浪之中,拉船的枫齿鱼便如同受了惊吓般左冲右突,小船也随之不住摇晃。
阿片竭力拽住那鱼,哪怕他惯在沼中驾船,也感觉双手仿佛从未有这般不听使唤的时候。水浪泼溅,他斗笠与蓑衣上都在淋漓滴水,掌心混着汗水与湖水一片湿滑,差点要握不住竹竿。
远处那松花忽律的眼睛,在水雾中时隐时现,让他浑身一阵阵发麻。
惊慌下,他只凭着本能稳住鱼船,脑子则像是从春日的江边提起来的鱼篓子,什么念头都噼里啪啦地往外跳。一会想着他会不会就死在这,一会又想这次活着回去能不能攒钱打了他一直想要的鱼叉,还有他的鱼……
他的鱼现在不太听他的使唤,好像已经完全吓破胆子,只知道四处乱窜。以往他觉得他与这条鱼很有默契,现在则完全指使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他也知道绝没什么好下场。
阿爹……阿娘……要是你们在,定会有办法的吧?
他咬着牙,几乎是不抱希望地勉力与那不听话的枫齿鱼对抗。这时,却有一只手放在了他肩上。
“别想着与它相抗。”
那声音冰凉镇定,让他骤然心中一清,不由自主地定下神。
他反应过来,这是那对后来上船的师兄弟里面,年纪轻一些的那个修士。
他记得看外表,那人也没有比他大很多。此刻他却只从对方的声音中感到一种不容置疑,让他立刻就想要听从他的话。
对方继续道:“像你平时一样。”
平时?阿片愣了一下,平时……平时鱼总是很听他的话,他跟这条鱼就像是心灵相通一般。
但如今不同,如今他的心念已经被惊恐不堪的鱼拒之门外了。
他喃喃地说:“我办不到……”
“办得到。”那个年轻的修士说,清晰低沉,“这是你生来就会做的。”
阿片忽然感觉那只手在他脑后敲了一下,一阵似热似冷的气流陡然冲进他的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