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再查了一遍,确信他真的无事,方才作罢。长明抿着嘴,带着三分怀疑五分纳闷,还有那么点不可言表的无名委屈,没好气地盯着他看。
他这时候脸上还藏不住事,偏生小谢也挺迟钝,全没发现他的小情绪。谢真余光看到他神情,顿时就过意不去了。
不过长明也就不高兴了一小会,很快就重整旗鼓,柔声道:“方才有些急,但大致想法似乎不差。再让我看一下吧?这次定不会莽撞了。”
他这么乖乖巧巧地一说,小谢不疑有他:“那你小心些,人家是花妖,经不起你乱折腾。”
“这话倒不尽然。”长明微微一笑,“都知道狼熊虎豹身糙皮厚,打起来能多挨三拳两脚,木属妖族看似柔弱,论性命强韧,却也不输他们。像那山中草木,冬去春来,狐狸兔子都被叼走了,它们也始终如一。”
“也对。”
小谢虚心受教,想了想:“当年那桃花妖,确实不容小觑,不过破了迷障后得手还挺容易,叫我有些想当然了。”
长明抽了抽嘴角:“若是在你剑下,或许真没什么太大分别就是了。”
“我还差得远,”小谢有些不好意思,“什么时候练出名堂来再讲这个吧。”
他重取了一张手帕递给谢真,说道:“这是长明,说起来还没请教你名号?”
谢真心想你们总算想起这里还有个我了,怎么聊起来这么旁若无人的,我当年是这个样子吗?
……想来想去,似乎还真差不离。
他顺口说:“叫我阿花就好。”
长明噗地一下咳嗽起来。小谢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没什么,呛着了。”长明整了整面色,“那这位……阿花公子,请伸个手。”
他在“阿花”二字上稍一加重,小谢没发现什么,谢真可是听得清清楚楚。长明看过来的目光,无疑觉得已看穿他的秘密,正盘算怎么收拾他。
这狡黠中带着一丝坏心眼的神情,真是说不出地叫他怀念。
谢真不觉微笑,将手伸出去给他,要多配合有多配合。长明反倒皱了皱眉,好像怀疑他在搞什么鬼,不由得就谨慎了些。
搭上他手腕,他便一扫其余的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只见他探了一遍脉象,道:“这个毒看似性寒,其中却有变化,才会叫他寒气侵体,外头又烧得厉害。我看那药可以改上一改。”
这话挑不出问题,但要说他没打什么算盘,谢真是半点都不相信。
小谢则根本没多想,点了点头。他俩都对药理略有研究,只是小谢志不在此,长明此时也未像后日那般精研,两个半吊子互相印证了几句,很快有了结论。小谢起身道:“那你来改火候,我去采这二味药,去去就回。”
说罢,看了看眼帘半闭,貌似昏昏沉沉的谢真,想了想,把他抱起,放得离火堆更近了些。末了叮嘱一句:“要是他睡了,就把斗篷给他盖上。”
长明:“有我在,还能叫他冻着么。”
小谢很放心,并不多说,提起剑出了庙门。
那一身白衣的背影隐没于暮色后,长明又等了片刻,全无征兆地回手一按,几道火焰织成的锁链骤然现形,朝着谢真那边毫不客气地捆了下去。
随着金铁交击般的一声震响,谢真手持不知怎么又跑回到他手中的海山,一剑劈开了围绕他的火焰。他目光清明,肩上还挂着小谢给他披上去的斗篷,但显然已经没有方才半死不活的虚弱样子了。
长明冷笑道:“不装死了?我倒是不知王庭什么有了个这样的花……”
他一句话没说完,谢真的剑锋已经指到了面前,让他不得不抽身后退。一阵潮汐般翻腾的烈焰仿佛凭空而至,从他双手中倾泻而出,刹那间满室尽是煌煌火光。
却没料到,谢真只是虚晃一招,带起的剑风回转时撩开了火海的一角,他就借着这一剑之势斜身掠入,另一手中的剑鞘已经咚地一下敲在长明头上。
长明浑身一震,周围流散的烈火顿时有些不受控制,肆意窜上屋瓦墙边,把这老屋冲得摇摇欲坠。只是他一时间顾不上那些,更没发现煮药的锅被火舌一卷,锅底燎了个洞,里头的汤药全都漏了出来,又被烈焰烤出了一股野菜饼的焦香。
然而受到冲击的并不止他。谢真一棍子敲下去,自己眼前却霎时划过许多画面,一幕幕情景如同江海倒悬,汹涌流入他心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