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很有耐心,五条悟和夏油杰她都已经不耐烦讲了,只有观南镜来了,她还是会每次都讲一遍。
观南镜不懂为什麽她好像很期待自己能学会(…)在硝子的教学中他已经越发怀疑自己真的是个大笨蛋(…)
只有夏油杰的画风无比正常,说正常都有点贬低了他,观南镜是直接拿他和正儿八经的€€真老师夜蛾正道做比对的,每次比对的结果都是:“前辈好适合做老师啊。”
“我吗?”正盘腿坐在凉席地垫上,一边吹电风扇一边看趴着的观南镜写题目的夏油杰愣了愣,只觉得对方是在惯常夸他,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想象不出我当老师的样子呢。”
他们现在正待在夏油杰屋子的落地窗前。夏日来了,窗外绿意也浓了,芭蕉竹影潇潇,人造的小溪流潺潺穿行。今天是阴天,闷热,但日光黯淡些,像是人造的光,直直地穿过两扇落地窗,在屋里投入两个长方形的白框。
他们一个坐一个趴,正好被分割在两个框内。
“就是现在这样啊。”观南镜抬头看他:“是超级好的样子。”
“也没有可能,我对别的人,不会像对你一样耐心呢。”夏油杰轻轻用书敲了敲他的脑壳:“专心。”
“文言文好难哦。”观南镜喜欢学习是真的,为学习感到苦恼也是真的:“这个地方我不懂……”
他爬坐了起来,贴到夏油杰身边指给他看。其实观南镜没有靠很近,不像五条悟经常是伸手就搂肩膀,在夏天总是让夏油杰很恐惧,仿佛三伏天被体温很高的猫跳上了脖颈环绕一样。但就算没有离很近,他还是能特别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淡淡的体温。
明明他们现在用是的一样的香,夏油杰却觉得还是不一样的。他在屋里点上檀香,会觉得这种清苦的味道让周围降温了。观南镜的身上冒出的香气,却总让他觉得温热。
他不自在,但决意忍耐。不过他没忍多久,观南镜就先发现他不太舒服了:
“是太热了吗,前辈?你流了一点点汗。”
电风扇已经开了,还是热的话就没办法了,他打算起身去开空调,然后就被夏油杰握住了手腕。
“不用……”
手心是真的很烫,而且难得不干燥,没摸到水渍,但就是有种潮湿感,相比之下观南镜的皮肤就滑凉得像玉。过于明显的触感让他们两个人都愣了下,夏油杰触电般松开手,敛目道:
“不用开空调。”
他其实也不喜欢被冷风吹着的感觉,开风扇都嫌烦。
偏生又怕热。
夏日对他来说绝对是一年里最坏的季节。
观南镜跪坐回来:“前辈最近吃的东西也变少了,也是因为不舒服吧?好辛苦。头发这样披着是不是也会热?”
会热,夏油杰只是懒得扎,休息日还要把头皮绑得紧紧的也是一种痛苦体验,留过长头发的人都会懂那种“妈头发扎得有点紧” “妈头发没扎紧我辫子散了”的矛盾痛苦。他刚想说不管了,观南镜就已经凑近了点,温柔问他:
“我可以帮前辈梳头发吗?”
真是。
又搞砸了。
为什麽不拒绝。
安静地垂着肩膀,低着头坐着,夏油杰看着他们俩的影子落在一个框内,交叠在一起,在凉垫上微微晃动。凉垫是用某种草做的,大概是用了一些特殊的抛光工艺,编织得又细密,没有陷入阴影的部分,反射着非常微弱细密的光,好像一条被铺平的河。
观南镜在动的纤细手指的投影,像是某种优美的蝴蝶,或小雀。
明知道不应该答应的。扎辫子,太亲密了,被悟知道的话,他会生气吗……顺着观南镜梳头发的动作,夏油杰微微向后仰了仰头,眉眼微阖,喉结滚动:不,哪怕他不会生气,我也不该答应的。
说“嫉妒”的话,还不至于。说“退让”的话,也有点矫情。说“尴尬”的话,当然也没到这个地步。但这确实是大半个月以来他和观南镜第一次又亲密温馨地待在一起,做些和训练还有学习无关的事情。夏油杰也不知道自己在回避什麽。他当然没误会五条悟和观南镜在谈恋爱或是什麽别的……但就只是……
介意,无法准确描述和解决的介意。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像是在没事找事,不想要因为自己无由头的坏情绪来让别人不停地问“你怎麽了” “你想要什麽” “你还好吗”……于是就只是回避,回避他们俩,也回避自己的内心。
可是学弟好像总是能看出他不够好的,在他面前,夏油杰总觉得自己的外壳变透明了。壳子还在,但观南镜是真看不见,他只能看见真实的他在想什麽。
夏油杰分不清自己想不想要这样,分不清他想被看见的到底是哪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