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行人全都面色煞白双目无神,它们穿着学生装、工作服,骑着自行车,或挤在站点等待班车,若无其事地装成普通人。五条悟想起了售票室的女人,你可以与它们交流对话,进行自然而然的互动,但在六眼看来,它们的言行举止都存在0.5秒的延迟。
“悠仁,今天晚了啊,再不快点要迟到了。”
“伯伯,天气预报说上午有雷雨,您也记得早点回家。”
晨跑的大爷在原地重复抬腿0.5s,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按了一下暂停播放,紧接着笑容和蔼道:“好,我知道了。我妻子腌了点梅子,你夏天爱吃这个,我周末给你送过去。”
虎杖悠仁笑着挥手。
大爷呼哧呼哧跑远,明明血液加速循环,皮肤还是一成不变的死白。随着他的跑动,小腿腐烂的肌肉摇来晃去摇摇欲坠。
干净温暖的少年穿行在面色苍白的人潮中,他与各种奇形怪状的人形物种交流,仿佛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五条悟一路走来,没有看见除虎杖悠仁外的第二个人。
五条悟不由好奇,在虎杖悠仁眼中的世界,又是何种模样?
他知不知道自己与之日夜共存,谈笑交往的,全都是怪物?
世界在六眼之中荒诞离奇,但在那双灿金色眼眸中,又合情合理。
纠结矛盾的情绪再度出现,五条悟想,但凡虎杖悠仁表现得邪恶一点,他都不会如此犹豫。
那有没有可能,这家伙就如他自己所说,极其擅长骗人,他是故意以无害的方式来勾起别人的歉疚。
他是唯一没有黑线的人,也是唯一在六眼之中的正常人。宫野诚没有黑线,因为他是外来者。那么虎杖悠仁在本土世界的特殊性就过于独一无二了,就像是构筑起幻境的阵眼。
杀了他,也许一切就结束了。
口袋里的手握紧又松开,念头几经变转,指节都泛起酸痛。
胸膛在柔软的触感上磕了一下,五条悟撞得虎杖悠仁踉跄了一步。
虎杖悠仁回过头,见五条悟一脸阴晴不定。
从离开家时,五条悟就肉眼可见的低落,虎杖悠仁心道“洗个碗而已,不至于吧,是我家碗咬他手了吗”,他就是把我家碗全洗砸了,不也该是我生气吗。
“五条前辈,心情不好吗。”
五条悟冷着脸不说话,怕虎杖悠仁迟到,他一头白毛没来得及梳理,被风吹得蓬松缭乱,活像一只炸着毛的大缅因,揣着一兜子捉摸不透的猫咪心思。
“前面是学校大门,有纪检人员查学生证,你不方便从正门进去。”虎杖悠仁脚步一转,领着五条悟转到围墙另一侧,指着栽种在道旁的樱花树“像这样翻进去。”
虎杖悠仁向着樱花树一个助跑加弹跳,他的爆发力远超常人,这一脚竟踩在树身离地一米高的位置,借力蹬腿反向跳跃,双手撑住围墙边缘接一个引体向上,利落地跨坐在两米高的围墙顶。
饶是身为咒术师的五条悟也不由吹了个口哨,道一声“漂亮”。
“来。”
虎杖悠仁俯身向五条悟伸出手。
紧接着五条悟直直冲向围墙,起跳之后足尖连蹬几下墙体,身体仿佛一下子切断了万有引力的约束,一个燕子飞天就跃进了墙内。
痞里痞气地发出一声弹舌音,五条悟向围墙上的少年伸出手,活像个纵容弟弟违反校规的昏庸兄长,故意作弄道:“来,哥哥抱你下来。”
虎杖悠仁:“……”他的好胜心和脾气一样难以捉摸啊。
顺从地搭上那只手,虎杖悠仁身子一斜被五条悟拽下高墙,他没有坠向地面,撞进微微震动的胸膛,埋在五条悟衣料里,听见闷闷的笑声从上方传来。
虎杖悠仁的好脾气只会让某人顺杆子爬。
“诶,坏孩子,平常没少翻墙逃课吧,我看你挺熟练啊。”五条悟又犯了戏瘾,端出兄长口吻:“还敢教唆哥哥一起干坏事,回头家法教训你。”
悠仁眨了眨眼,道:“有心思动家法,看来你心情变好了?”
嘿,哪壶不开提哪壶。五条悟笑意戛然而止,就像刚完成自充的气球被捅了个洞,神色转眼变臭,屈指弹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脑袋,没太用力,还是弹得悠仁脑袋微微后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