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卫士说,两位将军在此,因此过来瞧瞧。大
王此刻心中不快,两位不必等候了。”
李岩拱手道:“多承宋军师见爱,兄弟感激不尽。”宋献
策叹道:“咱们虽然打下了北京,可是江南未平,吴三桂未降,
满洲鞑子虎视眈眈,更是一大隐忧。但今日诸将大会,除了
编排制将军的不是之外,就是商量如何拷掠明朝投降的大官
富户,要他们献出金银财宝。唉,成大事的人,眼界也未免
太小了啊。”三人相对叹息,出宫而别。
袁承志听了宋献策一番话,见他虽然身高不满三尺,形
若狝猴,容貌丑陋,说话却是极有见识,说道:“大哥,这位
宋军师实是个人才。”李岩道:“他足智多谋,很了不起。只
是大王爱听牛金星的话,不肯重用宋军师。其实大王许多攻
城掠地的方略,都是出于宋军师的主意。”
两人默默无言的携手同行,走了数百步。
李岩道:“兄弟,大王虽已有疑我之意,但为臣尽忠,为
友尽义。我终不能眼见大王大业败坏,闭口不言。你却不用
在朝中受气了。”
袁承志道:“正是。兄弟是做不来官的。大哥当日曾说,
大功告成之后,你我隐居山林,饮酒长谈为乐。何不就此辞
官告退,也免得成了旁人眼中之钉?”李岩道:“大王眼前尚
有许多大事要办,总须平了江南,一统天下之后,我才能归
隐。大王昔年待我甚厚,眼见他前途危难重重,正是我尽心
竭力、以死相报之时。小人流言,我也不放在心上。”
两人又携手走了一阵,只见西北角上火光冲天而起,料
是闯军又在焚烧民居。李岩与袁承志这几天来见得多了,相
对摇头叹息。暮霭苍茫之中,忽听得前面小巷中有人咿咿呀
呀的拉着胡琴,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唱了起来,听他唱道:
“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
鸟尽弓藏走狗烹……”
只见巷子中走出一个年老盲者,缓步而行,自拉自唱,接
着唱道:
“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可惜了淮阴命,空
留下武穆名。大功谁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大
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
李岩听到这里,大有感触,寻思:“明朝开国功臣,徐达、
刘基等人尽为太祖害死。这瞎子也知已经改朝换代,否则怎
敢唱这曲子?”瞧这盲人衣衫褴褛,是个卖唱的,但当此人人
难以自保之际,哪一个有心绪来出钱听曲?只听他接着唱道:
“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恨
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今日的
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他一面唱,一面漫步走过李岩与袁承志身边,转入了另
一条小巷之中,歌声渐渐远去,说不尽的凄惶苍凉。
袁承志心情郁郁,回到住处,只见大厅中坐着一人。那
人一见袁承志,便奔到厅口,叫道:“小师叔,你回来啦。”那
人粗衣草履,背插长刀,正是崔秋山之侄崔希敏。袁承志喜
道:“你也来了。有甚么事?”崔希敏从身边取出一封信来,双
手呈上。
袁承志见封皮上写着“字谕诸弟子”字样,认得是师父
笔迹,先作了一揖,然后恭恭敬敬的接过来,抽出信纸,见
信上写道:
“吾华山派历来门规,不得在朝居官任职。今闯王大业克
就,吾派弟子功成身退,其于四月月圆之夕,齐集华山之巅。”
下面签着个“清”字。
袁承志道:“啊,距会期已不到一月,咱们就得动身。”崔
希敏道:“正是,我叔叔、安大娘、小慧也都要去呢。”
袁承志入内对众人说了,却不见青青,问焦宛儿道:“夏
姑娘呢?”焦宛儿道:“好一会没见她啦,我去瞧瞧!”袁承志
道:“我去叫她。”走到青青房外,在门上用手指弹了几下,说
道:“青弟,是我。”房内并无声息,候了片刻,又轻轻拍门,
仍无回音。
袁承志把门一推,房门并未上闩,往里张望,只见房内
空无所有,进得房去,不禁一呆,原来她衣囊、长剑等物都
已不见,连她母亲的骨灰罐也带走了,看来似已
远行。袁承
志大急,在各处翻寻,在她枕下找到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既有金枝玉叶,何必要我寻常百姓?”
袁承志望着字条呆呆的出了一会神,心中千头万绪,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