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十六章

凤城飞帅 月斜影清 11998 字 4个月前

皇帝盯着他:“上不臣天子,下不事王侯,轻时傲世,不为物用!好,朕就等在这里,看看堂堂的凤城飞帅是不是已经就此远遁了!”

他看汪均和孟元敬均不敢做声,冷哼一声,道:“你们是不是认为朕这就是所谓的‘莫须有’了吧?”

孟元敬想到卢凌等人早已离开,心里早已暗暗松了口气,见皇帝满脸的不悦,谨慎地道:“皇上也是念及君玉劳苦功高,想重重赏赐于她。不过,君玉素来没有什么野心,生性自由自在不甘束缚,如今,天下已经平定,她能发挥所长的天地也没多大用武之地了。这次大战,君玉几乎掌握了全国大半的兵力,如今战争结束,按照本朝惯例,由各地将领和稗将分摊兵权是最合适不过的事情。不知皇上以为如何?”

本朝最忌讳的就是武将尾大不掉,比如汤震拥兵,一夜之间就拉了五万大军降敌,皇帝想起常常拊心痛咒,所以,对武将更是多了几分戒心。如今,君玉因为这场大决战,几乎掌握了天下过半的兵马,又培养扶持了大批骨干将领,真要有了野心,来个黄袍加身之类的历史重演也并非不可能。孟元敬在朝中几年,早已摸清楚了皇帝的脾性深知他的心病,因此,这番话一说出口,皇帝果然大为动容。

皇帝暗思,孟元敬的话倒也不无道理。他虽然对君玉的身份怀疑了个十拿九稳,但是想到她手上掌握了如此众多的兵权,又有如此大批死忠于她的下属,如果是个男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便道:“如今北方平定,全赖君元帅大功,封侯拜相也不足以表彰她的功劳,如果她有什么要求,朕一定全部答应就是了。”

孟元敬见他已经作出了杯酒释兵权的决定,心里暗喜,只道:“皇上英明。”

皇帝又转向监军:“据说君玉收罗了一名贴身侍卫,此人本领极大,不仅武功高强而且能征善战,在这次战役中出手不凡立下大功,此人可在军中?”

“回皇上,此人自称‘君公子’,来历不明,的确能征善战、博古通今,品貌才干不逊于君元帅。他去年除夕随君元帅来到军中后,须臾不离元帅左右,还是君元帅的最重要谋士,参与了几乎所有重要的战略部署和策划。这次大战中他成功阻击朱渝大军后,听说君元帅身陷沙漠,就立刻赶去救援了,至今下落不明。”

千机门的高手多次调查,也没有任何人能够查出这名“贴身侍卫”的半点来历,他就如一个谜、一阵风,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是从去年的除夕才进入众人的视线,而在这之前的所有经历行动都是一团谜语。因为,早前混入圣宫调查的千机门高手已经在几年前的川陕路大追杀中,死亡殆尽。如今之人,谁也没有见过拓桑,更不会想到早已火化的前任“博克多”会死而复生,所以,无论他们怎么查探,也查不出半点消息。

“这个神秘之人到底是谁?既有如此才干又怎甘愿长期屈身别人侍卫?”

孟元敬虽然没有亲眼所见,却心知此人必是拓桑无疑,不然,君玉决不会弄个什么“贴身侍卫”。而且按照这番文采,人品才貌不输君玉的男子,除了拓桑,很难想象还会有其他人了。

监军摇摇头:“臣也不知。”

“好好调查一下此人的背景,待他回来重重赏赐,看看能否为朝廷所用。”

“是。”

第三天下午,一骑快马回报,信兵呈上一柄已经砍得卷刃的大刀和一件信物:“禀皇上,已经找到叛贼朱渝的尸体,这些东西是从他身边找到的。”

皇帝细细看了一眼这两样东西,这是大军在沙漠里找到的朱渝用过的刀和他的一件随身物件。

皇帝大喜,又有点疑惑:“那人真是朱渝?”

“那人虽然面部腐烂,变成了干尸,但是从身形、衣着和随身兵器来看,确定是朱渝无疑。我们抓获了两名朱渝帐下的士兵,他们都肯定这柄大刀是朱渝在战场上用过的,那件物事也是他的。而且,我们还在沙漠里找到了朱渝的坐骑,坐骑距离他的尸首并不远,可以肯定,那具尸体就是叛贼朱渝,看样子他是和真穆贴尔的精兵激烈拼杀过一阵,受伤而死的。”

皇帝本来就在担心,要在茫茫沙漠里找一个人,即使出动大军也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战争的余烟未硝,再劳师动众,只怕引起西域各部落惶恐,又起争端。如今,见有确凿证据表明朱渝已死,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消除了这个心腹大患!立刻将叛贼朱渝的尸首悬挂城外,示众三日。”

“是!”

孟元敬看了看那柄大刀和朱渝的物件,虽然他从小就和朱渝不和,但是见他如此惨死沙漠,心里也不禁暗自有些戚戚然,因此也不免更加担心君玉,便道:“有没有君元帅的消息?”

“消息称君元帅早已脱险了,正在往回赶。”

“好,即刻传令开始准备三军犒赏大会,只等君元帅回来就正式举行。”

“是!”

夜刚刚黑去。

那个红色的身影进来,然后又出去,朱渝始终没有睁开过眼睛。自从醒过来后,每次她来他都清楚,有时是她一个人

,有时拓桑和她一起。每次,她都会呆上很长一段时间,或者帮他擦擦脸擦擦手,或者干脆就静静地坐在他身边看拓桑为他治疗。但是,无论是她一个人坐在这里还是和拓桑两个人一起出现,他都没有睁开过眼睛。

直到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朱渝忽然睁开眼睛抬起手,手上还有她留下的余温。

“二公子……”

“我已经完全好了。”

有拓桑那种超乎寻常的医术和弄影先生留下的良药,再加上君玉和朱四槐的细心照顾,想不尽快恢复似乎都不太可能。

“二公子,大军已经沿着您安排好的路线退守外大草原。我们是不是马上启程赶上大军?”

“其他还有没有什么消息?”

“昏君下令大军进入沙漠寻找君元帅,不过,弄影先生已经传出讯息,估计他们已经撤军了。”

朱四槐是从弄影先生那里得到的消息,此后,走出沙漠,他们也和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更不知道外面现在又发生了什么变化。

朱渝想了想:“他们不会撤军的。那昏君倒并非完全因为寻找君玉,估计是冲着我来的。昏君心狠手辣,不会放弃如此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良机的。”

朱四槐有些紧张:“我们该怎么办?”

朱渝笑道:“四叔放心,大军退守外草原后,昏君即使发兵追击也是徒劳无功,不足为患。他的大军要想在茫茫西域搜索一个人,更是大海捞针。至于我本人,只要我自己不想死,就没有任何人能割下我的头颅!”

“二公子,弄影先生邀请你和他们一起去远游。”

朱四槐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哦,他会邀请我?”

“他说同去的有凤凰寨的很多人,叫你务必认真考虑,出发的时间、地点都告诉我们了,说只要你去,他们随时都欢迎。”

朱渝没有做声。

“二公子,弄影先生的提议,您考虑不?”

朱渝一笑了之,忽然道:“四叔,你说是昏君下令大军进入沙漠寻找君玉?”

“对,弄影先生是这么说的,想必,昏君在朝中得到消息,所以……”

“昏君不会在朝中。我估计他多半已经秘密来到了军中,或许就在西宁府!”

“不会吧?他怎么会轻易来到军中?”

“昏君疑心极重,早就怀疑君玉的身份,又想趁机将我铲除,我估计他多半已经秘密来到了西宁府……”

朱四槐看着他眼里的那抹狂热,只觉得心几乎快跳出胸腔了:“二公子,您是什么打算?”

朱渝见他紧张得几乎语无伦次的模样,镇定自若地笑道:“四叔,你以为我会去暗杀昏君么?我倒真的想一刀将昏君杀了,不过,他既然敢微服前来想必早已做好了准备,这种情况下,我们真要去了,岂不是自投罗网?”

朱四槐刚刚松了口气,忽听得朱渝又道:“不过,这真的是个绝好的机会,至少比在皇宫里下手的把握大得多了。”

朱四槐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暗思朱家满门只剩一个朱渝,如果去冒此大险岂不是九死一生?朱渝见他的脸色瞬间几变,知道他吓得不轻,摇摇头,慢慢地道:“机会虽好,但若功败垂成,只怕君玉也会被我连累,也罢,也罢……”

番外 番外(1)

朱渝和他的女儿的故事

作者:蓝妹妹八十岁

三月的“未名岛”,桃花青竹,花香十里。

我刚拔掉了一只猫咪的三根胡须,猫咪吃痛,瞄的一声跳开去,后爪子蹬在我的手上,手上立刻起了一道红色的血痕。

我张了嘴巴,正要放声大哭,忽然眼睛一亮,一个笨头笨脑的小子正从对面跑来,嘟嘟囔囔地叫我:朱朱,朱朱……

我的眼睛发亮,并不是看到这个小子叫我,而是看到他的帽子上的一颗明亮的珠子,那棵珠子发出五彩的颜色,正好镶嵌在他的帽沿上,他的帽沿拉得又低,几乎似一只猫眼长在他的额头上。

我心里一喜,立刻扑了过去,揪住了他的胳膊,这笨小子被我突袭推在地上,帽子也歪了下来,我赶紧伸出手,拼命地去拉他的帽子上的珠子,但是,那颗珠子镶嵌得很牢固,怎么也揪不下来。

我拼命揪那小子拼命地挣扎,我眼看就要得手,忽然一个严厉的声音响在头顶:朱朱……

我心里害怕松开手,那笨小子立刻灵活地翻身爬起来,我看那棵珠子已经歪掉一半可是也揪不下来了,立刻倒在地上扑塄塄地打起滚来,嚎啕大哭不止。

朱朱,快起来。

一双羊脂白玉一般的手来拉我,声音却是严厉的:你小小年纪就这么坏,整天欺侮其他小朋友,长大了还了得?

我偷眼看那笨小子,他吓得呆呆地,怯生生地伸手揪那半斜掉的珠子:先生,我把珠子给朱朱好了……

我心里一喜,悄悄睁开眼睛,却见那羊脂白玉手抱住了那个笨小子:小舒,真是个好孩子。来,把帽子戴好别让珠子掉了

,这是你娘给你缝的。

她竟然抱那笨小子也不抱我,我的双手和双脚胡乱地在地上乱拍号啕大哭声更加响亮了。

朱朱,你又怎么了?两只有力的大手抱起了我,我听到那慈爱的声音立刻不哭了抱了他的脖子:爹,有坏人欺负我,有坏人欺负我……

我爹笑了起来,朱朱,你又惹你娘生气了?

娘只疼哥哥和小舒、小非、小青他们,她不疼朱朱,娘没有爹好……

我爹看着我娘,笑了起来:君玉,朱朱小不懂事,由她吧长大了就好了。

朱渝,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坏你这样会把她惯坏的!

然后,我的娘,那个叫做君玉的女子,摇摇头,拍拍我的脸,转身牵了那个笨小子的手走了。

那笨小子的手一直紧紧揪着头上那棵珠子,也不知道是想揪下来给我还是捂住怕我又扑上去揪。我看他笨兮兮的样子,唾他一口,他不敢再回头跟着我母亲小跑着走了。

朱朱,你看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爹拿出一个十分新奇的在我眼前一晃,朱朱,爹还给你带了许多好东西,走罗,回家了,爹几天没有看见朱朱了。我爹将我放在他的肩头,扛了我回家去了。

未名岛原来是个无名的岛屿,风景秀丽,四季入春。十年前,我的父亲拓桑、母亲君玉和弄影公子、舒真真、莫非嫣、赵曼青等凤凰寨的一千多人坐了一艘巨大无比的船来到这个地方。一起来的还有我爹朱渝。

我是我父亲母亲的第二个孩子,我的哥哥小小桑出生前,就说好过继给朱渝。可是,朱渝见是个小子就不要,说要第二个孩子,是闺女就要。我出生了,正是个女孩子,三天后就过继给了朱渝,从此,我管拓桑叫父亲,管朱渝叫“爹”,完全随爹长大,一转眼间我已经六岁了。我小名朱朱,大名“兰珠”。母亲的意思是要我随爹姓可是我爹说自己的姓不好,说外婆的姓很好就给我取名“兰珠”。

十年里,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多,弄影先生和舒真真结婚,生了个儿子正是前面我揪他珠子的那个笨小子,叫做花小舒。母亲的好姐妹莫非嫣和赵曼青也分别和凤凰寨的卢凌、白如晖成亲,各自生育了好几个儿女。

岛上众多的人繁衍生息,加上一些外来的人员,10年里,岛上居民增加,俨然成为了独立一隅的一个世外桃源。

母亲一直想修建一所书院,这个心愿终于在这个未名岛上达成,她修建了一所书院,岛上的所有孩子都在里面念书,十年下来书院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已经有了两百多个。所有孩子在书院里读书都不要钱,书本纸笔通通统一发放,伙食费校服也由书院提供,我的母亲君玉就是书院的校长,其他任职的还有凤凰寨的一干女子,比如罗罗、莫非嫣、赵曼青等。而我的父亲拓桑和弄影先生会不定期来授课。

但是,他们的主业都不是老师,他们要做买卖,书院的庞大开销、未名岛上的所有人的生活,都是他们挣来的。十年里,以我父亲和弄影先生为主,组织岛上的成年男子。成立了一只庞大的商队,走南闯北,赚了许多钱,维持着未名岛上所有人的宁静生活。

朱渝也是商队的主要成员,但是他独立经营着一个区域,虽然协作,但是也和其他人有些格格不入。每次回到未名岛上休息的长长的日子里,他从来不像拓桑和弄影先生一样去书院授课。尽管我母亲多次邀请他,他都婉拒了,说他不喜欢除了朱朱以外的任何小孩儿。

说了长辈的情况,得说说小朱朱偶自己的情况了。

我的哥哥小小桑已经10岁了,他完全秉承了我的父亲母亲的稳重睿智,小小年纪聪明过人就不用说了,而且目不斜视一板一眼,无论做什么都稳重妥当,每次考试都是书院的第一名,早已成为岛上一众孩子中的领袖人物。弄影先生夫妇都是中年得子,所以将花小舒视为心头肉疼爱。而莫阿姨、赵阿姨的女儿小非、小青等都乖巧听话……

一句话,这些孩子或乖巧斯文或老实稳重或聪明伶俐,都很得人喜爱,只有我,只有我朱朱,很多人都不喜欢我。

我喜欢抓鸡打狗,喜欢揪女孩子的辫子,抢男孩子的东西,还把大人的东西藏起来……

久而久之,几乎岛上大大小小的孩子都被我欺侮过,除了花小舒那个笨小子,再也没有什么人肯跟我玩耍了。有一次,我揪住小非头上的一个红头绳,揪得她大哭不止,她的母亲莫非嫣就说:这孩子,怎么就不像小小桑那么乖啊!

我的父亲母亲都是端正严谨的人,在外人的印象里,他们的女儿也应该如小小桑一样完全得自父母遗传,可是,我却完全走样了,整天鸡飞狗跳、惹是生非,所以,他们不喜欢我,他们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也都不喜欢跟我玩耍。

用赵曼青的话说:这孩子是怎么可恶就怎么来,真是个讨人嫌的小东西。怎么身上就一点也没有君玉和拓桑的影子呢!

我的父亲拓桑十分忙碌,我又跟着爹朱渝生活,所以他很少见到我,一直以为我是跟哥哥一样的乖孩子。我的母亲,她作为书院的校长

,也整天都很忙。不过,她虽然有时也很烦恼我,但是,她有时会静静地看我闹得鸡飞狗跳,调皮捣乱,只是叹一口气,却紧紧地抱住我,亲我一下:朱朱,你怎么一刻都安静不下来呢?

所以,我认为她是除了我爹外最爱我的人。

最疼我的人自然是我爹朱渝了。

番外 番外(2)

朱渝和他的女儿的故事

作者=蓝妹妹八十岁

爹抱了我回到家里。

我们的家在未名岛偏东一隅,用岛上粗大的木料搭建了二层的小木楼,四周是一片桃树,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隐隐约约可以嗅到快要结实的桃子的香味。父亲的老仆朱四槐一直跟着照料父亲的生活,然后,我们这小小的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其他人了。父亲有时外出,我就跟随母亲,父亲只要回家,我就一定和他呆在一起。

朱四槐正在修剪桃树,见父亲抱了我回家,立刻剪下一支满是花骨朵的桃花给我:朱朱,给你。我接过桃花,父亲说:四叔,你忙吧。然后,他就退开去,仍然修剪起桃树来。他修剪枝条的手法很纯熟,像一个干了一辈子的花工,他也那么苍老,甚至背都开始佝偻了,任谁也看不出他曾经是叱诧风云的丞相府第一卫士了。

不仅是他,十年里,我的父亲朱渝,隐居在这桃树青竹的小楼里,抱着他的小女儿,最大的乐趣就是让小女儿骑在自己肩头有时看星星有时摘桃花,而这个小女儿一不高兴就要倒在地上打滚哭喊。

似水流年,往事不再回首,当然,这些是很久以后,我长大了才知道的。

我拿了花枝,从爹的怀里下来,跑去扑一只巨大的蓝色彩蝶。彩蝶特别狡猾,老是在我的头顶绕啊绕啊,我追几步它就跑几步,明明很近却老是抓不着。

“爹,快来帮我,”我边跑边大声喊,被地上茂密的春草一绊,倒在地上,正要大哭,爹已经上前几步抱住了我,揉揉我的额头,心疼地道:朱朱不疼,朱朱不疼。

本来有点疼,可是看到爹紧张心疼,我就不哭了:爹最疼朱朱,朱朱不疼。

你娘也疼朱朱,娘是这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我每次说“爹最疼朱朱”,爹就要说这句话,我摇头:爹,我们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玩耍,你说过要带我去的。

爹笑了起来:朱朱,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就见不到你娘了,没有娘的孩子是会被人欺负的。

我爹这么厉害,谁敢欺负我?爹再厉害也没有娘好你娘小时候没有娘,就经常被坏小子欺负的。所有没有娘的孩子都会被欺负。

我娘也会被人欺负?我睁大眼睛,书院里所有的孩子都认为,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就是我娘、我们的校长,她最最漂亮最最渊博,谁敢欺负她?

对啊,那时有一个坏小子就经常欺负她,因为她很小,因为她没有娘。

喔,我半信半疑地看着爹,当然不知道,他口里的那个“坏小子”就是他自己。

和爹说了一会儿话,我忽然想起来,爹,你这次回来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爹笑了起来,拿出一颗夜明珠放在我的手心里。夜明珠在桃花树下发出淡淡的光,这是白天,并不明显,要晚上才能看出它的美丽,但是,它那种淡淡的美丽的光线也吸引了我,因为它比花小舒帽子上的那颗珠子漂亮多了。

以后,朱朱不要去揪小舒哥哥头上的珠子了,好不好?

好。我干脆的回答,手一伸:我看看另外一颗。

我知道还有另外一颗更大更好的珠子。爹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带回来两份礼物,从衣服、镯子、耳环、头钗到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无论什么,都是相同的两份。唯一的区别只在于一大一小。每一次,除了我的那一份,爹总是将另外一份放在二楼一间很洁净的屋子里。久而久之,那间屋子几乎成为了礼品陈列室。我不明白爹为什么总要带一份大人的礼物,就问他:爹,这份给谁啊?

最初问的时候,爹总是沉默,沉默好一会儿,有时看着那些漂亮的衣服,有时拿起精美的头钗,又笑起来:都是给朱朱的,给我朱朱长大了做嫁妆。

既然都是给我的,那为什么这屋子要关着,不要朱朱随时进去玩耍呢?

我的手镯会被打碎、珠子总是弄丢,每一样玩意缺损后,我总想着屋子里还有份相同的,就总是想进去拿来玩耍,爹却锁了小屋子,只陈列了一屋子的好东西让我眼巴巴地干瞪眼。

爹笑起来,抱住我:等朱朱18岁时就可以自由进去玩耍了。好不好?

18岁,那得多久?我嘟了嘴巴,却不撒泼,这个世界上,我只听爹的话,他叫等,我就乖乖的等。

我抱住爹的脖子,在他颈项里吹口气,轻轻掐他颈上的那个小小的胎记,爹笑了起来,也摸摸我的颈项上相同的位置。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的喜悦,看我的目光更加疼爱宠溺。这是我们的秘密,只有我和爹才知道,我们的脖子上相同的位置有一个同样的印迹。

我问爹:为什么小小桑哥哥、花小舒、

小非、小嫣他们都没有呢?

爹说:因为他们都没有我朱朱乖,朱朱才是我的心头肉。

脖子上同样的胎记就成了我和爹的共同的秘密,其实,我的脖子上的胎记并不是秘密,那是我生下来就有的,我父母亲、小桑哥哥都知道。

但是,爹的那块胎记就没有任何人知道了,因为这未名岛上没有任何人和他亲近,他的亲人都早已死了。可是,我知道,我知道那也是他与生俱来的,正巧和我的一摸一样,并且在同一个位置。

我一次又一次的问:爹,娘也不知道吗?

爹沉默很久很久,抱着我:朱朱就喜欢东问西问。

为什么不能东问西问?娘说,对于不懂的问题就要提出来,“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难道娘也会说错吗?

爹大笑起来:我朱朱真聪明,会背《论语》了,来,爹亲一个,再给爹背一段其他的。

于是,我就摇头晃脑的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