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连晚还是转头了。她抱着一种相当可笑的想法:只偷偷地看一眼,没有人会发现。
卷帘门拉上去了。店里开着,有人在。
不由自主,她搜寻着那个身影,以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全神贯注想:周烟浅还在等着她回消息吗?连晚很快察觉到她的这个念头和她这半个月里所下的决心其实并不矛盾,她的心里似乎还隐隐约约的有些开心,为这一些模糊的可能性。
周烟浅在牵挂着她,在意她的可能性。
玻璃门慢慢地被从里头推开了。
走出来的是楼上的住客,三十大几的男人在家混吃等死,今天反倒难得下楼,提着袋子,手里拿着根雪糕,正回头说着些什么。
措不及防一推门看见杵在不远处眼巴巴的连晚,两个人都是一愣。
还没开口,就看见连晚像是吓了一跳似的一转身走了,马尾高高扬起,背影还挺决绝。
开着充足冷气的便利店里,女人缩在收银台后边看剧,但显然她并不专心,眼角眉梢低垂着,脸色清冷,连顺着半启的玻璃门感觉到外边透进来的暑气,都抬头瞥了一眼。
但门已经关上了。
周烟浅再次低下头。
在这个清闲得仿佛能伸手捉住一片云的早晨。周烟浅的心情非常差,放在桌上的手机黑着屏,她伸出手,不知道第几次按亮它,努力装作毫不在意地点进去看。
那只呲牙咧嘴的小狗一直没有回音。
还挺有脾气的。周烟浅的嘴角勾了一下,又塌下去,面无表情地想,随便了,反正她现在不用工作,闲得发慌,有的是时间陪小狗玩。
心理安慰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她涂红了的指甲一反常态,在桌子上心浮气躁地敲着。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太顺,连晚今天格外难熬。
月末了。工厂赶着结货。她奔波一天,回到家已经是腰酸背痛,洗完澡一头栽倒在床上,半天起不来身。
她呆呆地盯着阳台外的夜色,身体的疲劳积累到了一定程度,似乎能够分走人的心神。
连晚努力地忽略掉她一整天都晾着周烟浅的消息这个事实。
在这件事上,她搞不懂自己,也搞不懂周烟浅。她搞不明白,明明她们俩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联系,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七月底的盛夏,哪怕这间屋子阳台外是茂盛的树荫,吊扇拧到最大档,脸上,背上,还是源源不断地冒出汗来。
连晚翻了个身,让额上的汗珠滚落。她一动也不动,回顾这短短的相识,发现自己在周烟浅的面前始终显出一种颓唐的无力。就好像过去那种任命运摆布的日子又来了,她还是那个上不了大学的女孩。
那段日子并不愉快。连晚不想去想了。生活始终是要向前看的。那么她向前看,决定再一次努力忽略掉她晾了周烟浅一天的这个事实。
周烟浅的消息石沉大海。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连晚起得越来越早。她出门的时候平川镇通常还笼罩着一层薄雾,车队也尚未开工,四周都静悄悄的,只有偶尔早起的老人拧动水龙头的声音。
连晚漫无目的,顺着小巷一路走过去,看了二十多年的景色,在无人的清晨却显得格外朦胧。上学时常走的那条路边,塌落的墙根上爬山虎密密麻麻,上头翘着几朵浅紫色的小花。
有同样早起的野猫,从墙上窜出来,好奇地看她。
它的神情那么狡黠又好奇,但等到人一靠近,立刻又转身跑掉了。
连晚收住脚步,不做声地笑了一下。
小小的平川镇,连一个早起晨跑的人都没有。连晚一路走一路瞧,说不清自己要往哪儿去。
清晨氤氲的雾气还未散。连晚顺着野猫跑掉的方向,脚底下拐了个弯。
这边的路她不常来,但也知道大致的方向,不怕迷路,便随心所欲地往前走。
长了青苔的墙,上面有些斑驳的划痕,是孩子们玩闹的痕迹。
但连晚没有这样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