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我有歉意。”明月希的心中，百转千回，即使清醒着，看到他停留在自己的身边，却还是觉得幸福，仿佛在下一刻，就会变得稀薄。

淡淡的悲哀，盈满心头。

君默然淡淡一笑，并未回应，他们原本就是该坐在最高处的知己，若不是她肩上的责任和身份，他们也不会走的如此艰难。

仇恨曾经一度蒙蔽了她的双眼，如今，冲动也令他一度封闭了自己的心扉。

她的眼波一闪，最终将埋藏在心底太多的话，坦诚在他的面前。“但是并不是说出口，就可以弥补，所以选择不说。”

视线落在安静送入汤药的婢女，她支撑着身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不适，除了下颚与双手的伤口残留之外，她险些无法相信，她是如何在人群之中，毫无预兆地倒下。

她眼波一闪，要从榻上起身，他却阻止了她。“将手伸出来就好。”

她照做，将手递给他，他拧干布巾，先从她的右手擦起。他的眼神无比温柔，将她的双手擦拭干净，小心翼翼避开她擦伤的裂口，每每想起她扑倒在血泊之中的画面，心就忍不住疼痛。

君默然站起身来，从侍女手中接下药碗，大步走向前，只是低醇的声音，微微停顿。“是他救了你——”如今，解开了误会的他，甚至觉得是自己的心胸太过狭窄，纳兰璿在她年幼开始，就一直陪伴照顾着她，他无法奢望他们的关系浅薄如纸。

她在自己眼底已经是完美无缺的，纳兰璿对她的喜爱，也是万分自然的情愫。同为男子，他不难理解。

虽然，他并不愿意，有人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的身上，不想她的身躯，轻轻依偎在他的胸怀，不想她的眼神，因为别人而氤氲。

不过，他救了她，自己才可以如愿以偿，他的恩德，他不会忘记。

他向来是公私分明之人，不会将私仇加注在纳兰璿身上。从思绪之中抽离出来，他微微压下身子，将药碗置于床头茶几，轻轻执起她的双手，彼此就这样不远不近地对望着。

“我的身子无恙，你忘了，我是练武之人，并不是较弱的大小姐。”看穿他残余的担忧，她浅浅一笑，只是笑意在下一瞬，化为无限哀愁。

不知为何，一旦想起那个梦境，她便愈发不安，仿佛如此简单就修复完整的感情，不是属于她的完满。

仿佛，那是从别人手中争夺而来的，即使短暂唯美，也不会天长地久。

想到此，她的心宛如刀割，紧紧握住他的手，确定这不是在一个新的梦境，而是真实。

感应到她的回应，只不过一个回握的动作，君默然听到心底的无声叹息，这一日，他等得太久了。

虽然，他们中间，依旧隔着太多太多的阻碍。

“幸好是我发现了你，否则，或许会永远失去你。”他单薄的唇角，弯起笑意的弧度，将药碗重新送到他的嘴边，如果与纳兰璿的关系，令他误会太深，他会弥补这一切，给她带来的伤害。

明月希回以一笑，心底是满满当当的坦然，檀口微启，吞咽苦涩药汁。只是如今在她的口中，药汤是温温的，暖暖的，苦味，却消逝极快，是因为他的缘故么？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不远处的铜镜之中，微微失了神。不去说破她的心事，想必是对边境战事深以为忧，他浅淡的眼眸，凝注在她的脸上。几缕发丝垂落额前，遮住她的脸蛋，他轻轻为她拨开。

透过镜子，她看见两人相贴的身影，镜子里的她看起来好幸福，嘴角还带着浅淡的笑，这全是镜里的他，用着温柔无比的眼神凝视着她的缘故。

镜花水月，她的脑海之中，猛地浮现这一个，不详的字眼。

在离开他的时候，她也曾经看到这一双温暖含笑，隽永沉迷的眼眸，却是她永远都无法自私保有的幸福。

镜中的和睦，也会在不久之后，幻灭吗？

她的心隐隐作痛，她强忍着不说，她将自己投入他怀里，淡淡的笑，又有淡淡的悲。

“我的性命，是纳兰璿所救，六岁那年，他带着我离开大势已去的术国，只消他晚一步，那个陪伴明月公主，在烈火之中焚烧彻底的丫头，就会变成我。”

君默然清楚那是他不曾参与的过往，但是他的心底涌出源源不断的渴望，他渴望了解她，了解她身上的所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不喜欢，对她的一无所知。

那般的错愕，会令他觉得她是陌生的。

他却只想，将她看做是他可以看透的小小希，所以，即便回忆令她深深蹙起眉头，她还是要说，他还是要听下去。

明月希的眼眸愈发清冽逼人，泪痕已然消失不见，她的语气坚决，却不再冰冷无绪。“我无可选择，这是我的国家，我不能拱手让人，即便，那个人，是你。”

君默然的双手，轻轻置于她的肩头，感受到掌下的肌骨，并非刀剑不入的坚强。视线缓缓停靠在她的脸庞，他不愿看她微白的唇色，只想她早日恢复动人颜色。久久沉吟不语，他映入那一双

重眸之内，那一份阴暗忧悒，印入他的眼底，他幽幽地问道。“你恨得，到底是当年在背后煽风点火的楚氏，还是灭亡术国的暝国？”

这一个选择，她无法说出，她的心百般纠结，答案仿佛就要脱口而出，却又变得不再轻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