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辛苦不必说,惊险的起死回生才最令人捏一把冷汗。
起死回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未必不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虽然他有了小红本,有了小葡萄,有了所有亲朋好友长辈领导的承认和祝福,他和茶末已经是铁板上钉钉。
可越到这最后关头,他心地里绷着的那根弦就拉的越紧,抽得他胸口发疼。
他知道自己比别人已经幸运许多,得到许多,可忍不住贪心的祈求。
神啊,让这婚礼平平安安的完成吧。
可惜,就在今天,他的幸运缺了一个小口子。
远处一个车队飞驰而来,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眨眼间就到了市场大门处。
传达室大爷以为是迟到的亲朋好友,就让车队进去了。
这一行五辆车黑漆漆的过来,不可谓不夺人眼球。但在场的群众也认为是参加婚礼迟到了,只赶着招呼他们去停车。
车队并没有听从指挥,而是大刺刺的将五辆车停在了过道上,把路堵了个严实。
这阵仗不由令人疑惑,搞不清楚状况。
车门一开,立刻就下来二十几个穿黑西服带黑墨镜的老爷们,齐刷刷的站在两边直挺挺一声不吭。
敢情这是要演香港黑社会?
开玩笑的吧?不怕被和谐了咩?
黑衣人为首一个过去打开中间那辆车的后座,下来一个消瘦的高个年轻男人。
一身黑色羊绒大衣从脖子裹到小腿肚,那腰身掐得,背板挺的,就跟一把开了刃的长刀,一股寒气逼人而来。
年轻男人长得很清秀英俊,眉骨深鼻梁挺嘴唇薄,脸色有点白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身体有点不大好。
虽然身上裹得严实,但年轻人没有戴帽,顶着一头只有半寸的头发,看起来有点像刚从里面放出来似的。
这一副打扮,真越发黑社会起来。
年轻人一下车,冷眼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立刻有人递出来一个包裹,胖乎乎的一大坨。
开门的黑衣人小心翼翼抱过那坨东西转交给年轻人。
年轻人依然冷着脸,伸手接过,单手抱在臂弯里。
那坨东西一到他臂弯里就动了动,原来是一个穿着连身棉衣裹着披风的小婴儿。
这小婴儿挥手蹬脚,在年轻人怀里扑腾几下。
年轻人冷着脸低头,轻声一句。
“别闹,我们这就去找你妈。”
听了他的话,小婴儿咯咯笑了几声,把裹着棉衣的小胳膊塞嘴里咬啊咬。
年轻人一皱眉,旁边黑衣人立刻奉上一只奶嘴轻轻塞进小婴儿的嘴里。年轻人皱着的眉这才缓缓展开。
掂掂臂腕里的肉团,年轻人昂起头,冷着脸,迈开步子,朝那人声鼎沸的宴席走去。
伸手二十多个黑衣人就跟在他的身后,步调一致的前进。
这年轻人一路过来,就如同用烧红的刀子劈开黄油,势如破竹一路无阻。
他那人挡杀人佛挡灭佛的气质把司仪和跑菜乃至赴宴的客人们都被镇住了,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年轻人一步步过来,越过一桌又一桌,所到之处,原本熙熙攘攘的桌面立刻都哑了,宾客们忘了吃也忘了说,都瞪着眼傻愣愣看着这一队人过去。
这是咋了?
这是要干啥?
要不要叫警察?
会不会出事?
特别行动小组忙着敬酒一开始没注意到,但随着宴席上的声音去了一半,就是石头人也知道出事了。
一抬头,新郎新娘都倒吸一口凉气。
来了,意外终于来了,而且来的还是个煞星。
不过……为什么他手腕里还抱着个……婴儿?
是啊,黑社会不奇怪,闹事也不奇怪,可抱着个婴儿的黑社会来闹事……这是什么道理呀?
群众也很疑惑不解。
茶末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孟浩然眉头一皱,跨步挡在她前面,一把握住她的手。
茶末反握,紧紧的。
年轻人转眼就到跟前,那刀子一般的寒意也扑面而来。后面的伴郎伴娘都不由自主被这气势吓的后退一步,只有两个新人彼此握着手杵立在那儿巍然不动。
还差三步远的时候,年轻人停住脚步。
两位新人没有吭声,神秘来客也不吭声,二对二就这么对着。
过了大约半分钟,年轻人撩了撩嘴唇。
“好久不见。”
茶末咽口口水,眨眨眼。
好久不见?是好久了,她还以为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呢。
他来干什么?喝喜酒?送祝福?还是顺道路过串个门?
无论哪一个,都和这位主气质不符。
说他是来砸场子的,到还有几分像。
喂喂?他不会真的来砸场子的吧?
为什么?她和他……不
是已经结束了吗?
难道他还恨着自己?
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这位主远隔万水千山的坐飞机过来寻仇?还亲自登门?
没必要吧?
他到底想干嘛!
孟浩然握握她的手,给她支持。
“楚人美,你来做什么?”
楚人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自己板寸的脑袋,轻描淡写的瞥了孟浩然一眼然后看向茶末。
“你要结婚了?怎么都不通知我一声?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能忘了我和孩子?你可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嗯?嗯?什么意思?
茶末瞪眼,嘴巴不由自主张开,再也合不拢。
“小孩子没有妈妈,很可怜的。来,抱抱孩子吧。我们俩的孩子!”楚人美咧嘴一笑,将臂弯里的小婴儿递过去。
胖乎乎的小婴儿看到茶末立刻就笑了,挥舞起小胳膊小腿一副要扑向妈妈怀抱的样子。
我们俩的孩子?他和她的?楚人美和她的?
搞什么玩意啊??开玩笑的吧?
喂喂,这……这算什么事?
茶末脑子轰一声,彻底傻眼。张着嘴,摊着手,指指他,指指自己,看看他,看看孟浩然,嘴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一句话。
那模样,就跟离了水要死的水泡眼金鱼似的。要不是孟浩然握着她的手支持着她,恐怕这一刻她早吓的软在地上了。
孟浩然也傻眼了。
孩子?楚人美和茶末的?
这算哪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记得自己老妈带茶末看老中医的时候,人老专家明明说了茶末宫寒虚体,这头一胎从怀孕到坐月子都要好好养,这样痛经什么的就能除根。
他自己是医生自然明白中医的厉害,老专家一搭脉绝对跑不离。
茶末肚子里的明明是头一胎,楚人美怀里的那是什么玩意?
难道他是讹他们俩,存心泼脏水搞破坏?
那就太无耻太过分了。
不行,他不能让这家伙得逞。
可惜,孟浩然这么想是没错。
但孩子,楚人美和茶末的孩子,这个重磅炸弹一抛出,不管是真是假,在场的所有宾客此时此刻都已经被震撼了。
我的天啊,这是要演现场版的夺妻抢亲呐。
这可真是……太震撼太狗血太八卦了!
群众们沸腾了,鸡血了,八卦之魂熊熊燃烧!!
第 68 章
就在这群龙无首群魔乱舞群心荡漾的危急时刻,有一个人站了出来。
那就是孟浩然的父亲,孟老爷子。
孟老爷子一声吼,大地都要抖三抖。老爷子到底是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的老军人老干部,一出场就立刻镇住了场面。
都不必说话,只要老爷子站出来往那儿一戳,那原本乌压压的各种议论立刻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群众的眼神立刻集中在老爷子身上,屏息以待。
楚人美这把轻薄锋利的长刀这次可算是碰上了对手,老爷子那可是当年越战下来的老兵出身,是杀过人开过枪,深山老林地雷炮弹中淤血洗礼过的钢铁汉子。又兼干了一辈子的领导工作,从一个连带到一个师,在革命浪潮血雨腥风中巍然不动,那真可谓中流砥柱,威严无比。虽说如今退休了,宝刀入鞘,可这一出鞘,那绝对是威风凛凛寒光闪闪煞气十足。
若楚人美是那长刀,老爷子就是那大砍刀,别看糙,别看笨,别看土,可杀气十足。
楚人美那两下子,也就吓唬吓唬没见过战争场面和平年代的人,碰上老爷子这种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得歇菜。
摄于孟老爷子扑面而来的这股子煞气,楚人美不由心头一凌,微微后退了一步。
“年轻人,你叫什么名字?”老爷子七十多了腰板依然挺直,穿着中山装就跟穿着军装一个样。
“楚人美。”楚人美就跟被首长问话的新兵,不由自主就开了口。
“嗯,人美,好名字啊。”老爷子将他上上下下一打量,略微点点头。
“年轻人,远来都是客,早来迟来都一样。你若是来祝福新人的,那就请和大家一起落座,痛痛快快喝一杯喜酒。倘若是。。。。。。”
“倘若是什么?”楚人美开口。
老爷子呵呵一笑。
“倘若是来找事,那也得给我们一个理由。”
“理由?好啊,我当然有理由。我来给孩子找妈妈,这个理由老先生您觉得合适吗?”楚人美也笑笑,将臂弯里的孩子抱出。
孟老爷子面色从容,点点头。
“哦,给孩子找妈妈,好啊。孩子都是妈妈的心头宝。歌里怎么唱的?没妈的孩子像根草。那么请你告诉我,这孩子的妈妈怎么了?”
“丢下孩子跑了。”楚人美开口。
“哦,跑了。跑了是该找回来。那么,年轻人你和这个孩子又是什么关系呢?你是以什么身
份帮这个孩子找妈妈?”老爷子依然不紧不慢的问着。
“孩子的父亲。”楚人美很快回答。
老爷子点点头。
“原来如此。好,看来你不光是给孩子找妈妈,同时也是给自己找老婆。”
“没错。”
“那好,现在请你告诉我,为什么给孩子找妈妈找到了这儿?”
“这还用问?当然是因为她就在这儿。”
“好,那你给我指出来,她是谁?”老爷子从容的看着楚人美。
楚人美抿了抿嘴唇,瞥茶末一眼。
茶末胸口起伏,手不由自主握紧孟浩然的手。
看着她和孟浩然两个手心相对手指相扣一副恩爱情深的模样,楚人美皱了皱眉,抬起手臂用食指指这茶末,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三个字。
“就,是,她。”
“哗——”群众一阵骚动。
这可真是比看电视还刺激,就跟上了综艺节目现场似的。
“你胡说,你。。。。。。你撒谎!爸爸,不要相信他。”茶末又惊又气。
身边孟浩然伸手将她搂住。
“别怕,别激动,当心身体,相信爸爸。爸爸不会冤枉好人。”
听了儿子的话,老爷子微微点点头,一抬手压了压场上骚动的群众。
群众立刻就安静下来,等着老爷子继续审案。
老爷子目光环顾一周后依然落在楚人美身上。
“好,年轻人,你的事情我大致上有了一个了解。中国有句话,叫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听过了你的说辞,现在我们也该听听别的说辞。”
老爷子目光一转,落在茶末身上。
“小末,你过来,到我跟前来。”
茶末愣一下,咬了咬嘴唇,抬脚要上去。孟浩然扶着她,也跟着。
“老大你站一边,让小末自己来。”老爷子说道。
孟浩然看看自己父亲,看看茶末。
茶末也看看他,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再次握了握,然后松开。
“别怕,有什么说什么,真的假不了,假的也永远真不了。你记住,我在这儿等着你。”孟浩然看着她,双眼坚定有力。
从他那儿茶末得到了莫大的支持和安慰,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从容镇定的走到人群中央,站在了楚人美的对面。
孟老爷子看着茶末。
“小末,当着我的面,当着你父母的面,当着浩然的面,也当着在场所有父老乡亲亲朋好友的面,我问你什么,你就老老实实的说什么。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听明白了吗?”
茶末也看向老爷子,咬了咬嘴唇,用力点点头。
“好,我先问你。你认识这位楚先生吗?”老爷子问道。
茶末转头看楚人美一眼,楚人美也看向她。两个人目光交接立刻火花四射,天雷乱劈。
茶末的眼神愤怒有之,害怕有之,惊诧有之,可怜有之。
她愤怒他的胡说八道蓄意栽赃,她害怕他的凌厉手段心狠手辣,她惊讶他的苍白脆弱以及凭空现身,她可怜他的不幸遭遇病榻缠绵,心情那叫一个复杂。
楚人美的眼神和她如初一则,只是各种滋味却不相同。
他也愤怒,愤怒她的幸福衬托他的不幸。他同样害怕,害怕自己此行镜花水月白费心机。他当然也惊诧,惊诧那个唯唯诺诺胆小如鼠的女人现在有了支持变得日益坚强独立。他更加可怜,自己可怜自己的境遇,形单影只孤独无助不说,还。。。。。。
越想心情越痛楚不堪,眼前的热闹就如同是钢针铁刷,扎他的心涮他的肺,痛得他想发狂。
这霹雳啪啦的眼神碰撞并没有持续几秒钟,茶末眼珠子一转,滑向站在旁边的孟浩然。
孟浩然握着拳头,眼神关切,一碰上茶末的眼神,两厢立刻交织纠缠,缠绵不断。
她看着他,有些害怕有些茫然有些无助。
他看着她,给她信心给她支持给她肯定。
最终茶末抿了抿嘴,转回目光,坚定回答。
“认识。”
“哗——”群众有一次哗然了。
老爷子依然面色从容,仿佛什么也不能另他惊诧动容。等哗然退去,他这才继续发问。
“嗯,那么你告诉大家,你和这位楚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茶末这次没有移开目光,立刻就回答。
“只是认识而已,连朋友也算不上。”
她话才说完,旁边楚人美立刻冷笑起来。
“只是认识?哈哈,真是好笑。只是认识连朋友也算不上的一对男女会上床,会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一个月吗?茶末,你可真行啊。”
这一次,群众没有哗然,大家显然都被震到了。全场超过500人,一千只眼睛从茶末脸上转到孟浩然脸上在转到楚人美脸上,不愿意放过主角们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茶末气息乱了一
阵,楚人美则冷笑不止,孟浩然敛了敛眉,没有其他表情变化。
老爷子目光如炬,刷一下看向茶末,令她不由心惊。
“他说的是事实吗?”
面对老爷子的问题,茶末心绪万千。
中国虽然改革开放了三十年,但毕竟整个社会风气还是偏保守的。虽然说现在恋爱自由了,但这种事情毕竟不能放在台面上讲。男女关系复杂这种事,如今虽然说不得是一个罪恶,可也绝对不是一种褒奖。
孟浩然的父亲不是个新派作风,这种事一定会在他心目中造成不良印象。
茶末低着头,瞥眼看了看自己的父母。
果然,自己父母也一脸不可置信之色,眼神里充满了质疑和期盼。他们期盼着自己的女儿给与一个否定的回答,可是。。。。。。
她抬起头,看向孟浩然。
孟浩然朝她点点头。
“是真的。”茶末吐出了真话。
群众又哗然一次。
婚礼上的桃色新闻,这可真够爆炸的。
孟老爷子这次没有阻止群众的哗然,他看着茶末。
茶末虽然心里很害怕很羞愧很慌乱,但还是抬起头正视老爷子的目光。
她明白,不管这件事会造成什么样的结果,诚实的有一说一总比撒谎要好。一个谎言要靠千千万万个谎言去遮掩,而一句实话却仅仅只需要一句实话。
她或许没有做对,但也没有做错。或许这种事不可能在现阶段被社会被舆论接受,但至少她说了实话。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开放,这件事或许会令她和她的家人蒙羞一段时间,但总有一天会过去。她必须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否定自己曾经做过的经历过的。如果连自己都否定自己,那还会有谁来承认她呢?
她就这样昂首挺胸的站在那儿,这一次,她决定不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但同时也不会去承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孟老爷子在乍听完这一段的时候,心里是有气的。但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这点桃色绯闻想要令他乱阵脚压根不可能。虽然他不认同茶末复杂的男女关系,但毕竟她没有撒谎说了实话,至少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如今是新时代了,男女平等都喊了半个世纪。想想自己老大也处过多少个女孩子?没理由人家小末不能也有那么一两段往事不是吗?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最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
“现在还来往吗?”老爷子再次发问。
茶末摇摇头。
“早就断了。”
老爷子点点头。断了就好。
群众一阵小声议论,老茶家则松了口气。
“好,现在是最要紧的问题了,小末你必须诚实的回答。楚先生怀里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群众的目光立刻刷一下集中到茶末脸上。
倘若眼神是实体的,恐怕茶末要被戳成漏勺。
茶末目光坚定,吐出两个字。
“不是。”
“真的不是?”老爷子略略提高声音再一次问道。
茶末挺起胸膛,双手覆在自己腹部,大声回答。
“绝对不是!”
“她撒谎。”这次轮到楚人美说这句话了。
茶末转头怒目相对。
“你才撒谎,你全家都撒谎!”
“你敢用你父母的安危发誓吗?”楚人美拼死一搏,冷笑威逼。
岂料茶末如今非当日吴下阿蒙,她立刻也冷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