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握着手机的手僵了下,镜中,他略显疲态的脸庞染上一抹诡谲,深邃的眸中泛起淡淡涟漪,有如潋滟波光的水面,平静下掩藏着瞬息万变的波涛。稍顿了下,程诺低声一笑,云淡风轻的回了句,“嗯,还算精彩。”
说完他就掐断了电话,垂眸深深的看了眼已经黑屏的手机,将它放回原处,转身推开浴室门,回了房间。
站在床边,他看着连睡颜都带着一抹戒备的萧瑜,不觉有些心痛。伸手抚摸着她略显苍白的小脸,程诺有些动情的俯身,但最终还是忍了,只轻叹着撩开她额前的刘海,吻了吻她光洁的额头,温柔的道了声,“晚安,瑜儿。”
萧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醒,嘴角却牵动起一弯平日里见不到的绝美,霎时间柔软了脸庞,令她整个人都变得好似明艳生辉。程诺静静的望着她,似乎一秒也不想错过,天知道他有多想把她留在身边,就这样过一辈子,但她呢……愿意吗?
不老实的小家伙又蹬了下被子,雪白的长腿就这样裸露在深蓝色的被面外,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妩媚诱惑。视觉上的诱惑,往往有时候比生理上的更要命,程诺咽了口干沫,微微垂眸眯起了眼睛,掩去眼底的那抹深沉,抓起被子又轻轻为她盖好,并将空调的温度又升了两度,这才安心的关掉台灯,借着窗帘后隐约透出的一丝光亮,朝沙发走去。
窝在萧瑜刚刚睡过的地方,程诺捡起被子将自己裹住,只觉一缕她所独有的幽香钻入鼻端,令他有种心神荡漾的感觉。不知是不是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气息,而当这种不一样的气息相投时,对方就会动情的缘故,程诺亦不能幸免。他转脸接着幽幽的光线看向床上模糊的人影,一种淡淡的幸福在胸膛里化开甜甜的味道,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再上扬……伴随着阵阵幽香,渐入梦境。
而彼端,酒吧会所中独坐偌大的包间里的陆煜正望着手机若有所思的笑着,嘴角牵起的弧度不深不浅,却叫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时,包间的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一抹如火身影从乳白色的大门外快步走入,人未到,声音倒是先传了来。“煜,什么事儿那么好笑?”
早已察觉的陆煜放下手机,朝她看去,眼眸一闪,嘲弄的光影从眼底迅速划过,但很快又平静下来。
“你来的到挺快。”陆煜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明白其用意的萧雪扭着腰肢款款走来,在他身边坐下,靠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吹着气,挑逗的说:“还不是因为想你了,煜……哥哥。”
说着话,萧雪还刻意的学着奶奶教给她的诱惑媚态,朝陆煜抛了个媚眼,缓缓抬高些腿,用脚尖磨蹭着他的腿。红色的高跟鞋十足诱惑,再加上那黑色丝袜,更将她的腿衬得修长纤细,魅惑非常。
陆煜垂下眸子,掩去眼底的鄙夷,抬眼突然捉住她的长腿,长臂一伸,将她揽入自己怀中,跨坐在他的腿上。上下打量着怀中脸色微红的萧雪,陆煜的大掌顺着她斜肩的礼服一路滑下,移到她腰侧的拉链上,动作并不算轻柔的将拉链扯开,划入其中。
“嗯……煜哥哥,你好坏啊!”萧雪媚笑着看向陆煜,一抹算计从眼底划过。
“坏?那下次就不要来找我!”挑逗的揉捏着她娇软的身体,陆煜在萧瑜动情之时,忽然将她一把推开,恢复冷意的眼眸盯着茫然无措的歪倒在沙发上正可怜楚楚瞅着他的萧雪,森然一笑,低低嗤笑了句,“女人,还是听话点才好!”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又扔下一张金卡,口吻轻蔑的说:“喜欢什么就去买,听话的女人我从不会亏待她,懂吗!”
萧雪看着他连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的背影,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犹如刀割般的窒痛着,转即又恢复平静的柔弱的看向他,缓缓点了点头。“知道了,煜哥哥。”
听到这个称呼,陆煜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嘴角一翘,又是抹冷峭划过。稍顿,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房,留下萧雪瑟缩的圈在角落里,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又似乎畏惧。咬了咬唇,她叫来侍者,厉声喝问:“说,我没来的时候,陆少干什么了!是不是又有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来缠他?!”
“萧小姐……这……”
见侍者为难,萧雪极为不屑的从手袋里摸出钱包,抽风的取出一叠红钞票,仿佛暴发户似的,财大气粗的将那叠钱扔向侍者,怒色不减的命令道:“说!”
“是,是……”侍者俯身捡起那叠钱,垂下眸子斟酌着,有些磕磕绊绊的回答,“我一直在门口看着,没有那个女人来过,可是……”
“可是什么?你给我说,说清楚了还有钱赚!”勾引陆煜失败的萧雪显得极为恼羞成怒,讯问侍者,大有抓奸之意。
“可是,我刚刚进门送红酒的时候,听见陆少在说……什么鱼很有意思。”
“萧瑜?!”
“诶,对对,就是这种鱼!”侍者听见这个熟悉的名字,赶忙接话。谁知,话说完后,就听“嘭——”的一声巨响,沙发对面墙上悬挂着的电视被她那酒瓶砸出了个窟窿,但不等侍者宽慰,就听见萧
雪一句比一句难听的叫骂声传出,宣泄着她心中愤愤不平的暴怒嘶叫。
疯狂的萧雪在里头乱摔东西发脾气,最后把侍者都给吓着了,关了门就朝外跑,却在关门前听见一句仿佛怨气冲天的话,声音含恨,很冷,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听的侍者也不由哆嗦了下——“萧瑜,你个贱人,这笔账,我们迟早要算!”
次日早上——
萧瑜这一夜睡得异常安稳,虽然还是重复了那个噩梦,但这次的与每晚的都不同,虽然梦见了自己溺水,但这次有一双大手将她从海底托起,而那种温暖的触觉应该属于……
程诺。
萧瑜又想起了他,缓缓睁开眼睛,却又怔住了。她看着陌生的天花板,正中央处还吊着一盏大方简洁的水晶吊灯。转眸看向四周,她怎么会在床上,程诺呢?!
赶忙坐起身,自然而然的朝沙发上瞧了眼,顿时眸光又是一惊。
怎么会是他!
程诺什么时候睡在沙发上了?萧瑜使劲的回想着,可她关于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昨夜睡着前,朦胧的灯影下他还在奋笔疾书的身影。
推开被子,萧瑜下床蹑手蹑脚的走到沙发前,屈膝,单膝跪坐在程诺身边,端详着他斯文俊秀的脸庞。不得不说,程诺在任何时候都是那种完美的无可挑剔的男人,就连睡着的时候也一样,叫人有种不忍移开视线的美好。
不自觉的,萧瑜抬起头,抚摸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指尖滑过他光洁的肌肤,落在他青色的胡茬上,不觉顿了下,脸上又是一阵发烫,脑海中却又划过他之前的话。不论是他强势的认定——我是你男人,不论你认不认我都认定了。还是他温柔的占据,一字一顿的表白——萧瑜,我喜欢你,亲你给我、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都仿佛是一种魔咒,捆缚在她的心中,久久都不能散开。
心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怦然,萧瑜从仲怔中惊醒,猛然回神,赶忙避嫌似的缩回了手。有些不知所措的蹲在他身边,愣愣的端详着他狭长的眼,长长的睫羽,想起刚才指尖划过他挺直的鼻端,薄厚适中的唇瓣,以及微带青茬的下颌时,那种触觉,脸不禁又热了起来。她这是怎么了,一大早上竟然在这胡思乱想,难道她这个二度投胎的还要经历“二度”情窦初开?
因为这个想法有些好笑,萧瑜忍不住抿了抿唇,低声笑了笑。可转念一想,心中不觉又有些动容,想来她这个“客人”本来就是打扰了程诺这个“主人”的生活,现在,他又让她鸠占鹊巢,自己则不嫌委屈的屈居在沙发上,在这并不宽敞的沙发上缩着睡了一晚,一定很不舒服吧。那昨晚,本来睡在沙发上的自己也是被他给抱上床的吗?
所有的念头几乎在这一时间,紧跟着就窜了上来,萧瑜皱了下眉头,又想起了今天好像还有事儿要办,赶忙甩甩头,想要甩开那些古怪的让人脸红的念头。接着,她又给程诺掖了掖被角,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句“早安”,就匆匆离开,走近洗漱间。
等她洗漱一番,换好衣服出了洗漱间时,萧瑜又走到程诺跟前,拿了张便签条,半蹲在地上,趴着茶几在便签条上写了几句,贴在茶几上比较显眼的地方,转眸又看了眼程诺,却因为他突然翻身而惊了下,赶忙往后退了两步,似乎准备逃跑。但程诺好像只是翻个身换了个方向,但并没有醒来。这才让她放心的舒了口气,下意识的拍了拍心口,赶忙拿起手机,快步离开卧室,轻手轻脚的带上卧室门,离开程诺的家。
卧室里,程诺早已坐起,看着萧瑜留下的便条,有望了眼紧闭的房门,不自觉的翘着唇。
其实程诺昨晚睡的并不好,早在她起床过来时就已经醒了,但想看看她的用心,就一直装睡。谁知道这小家伙这么磨人,摸完了还要在欣赏一番。可她却不知道,当时他有多想将她抱住好好疼爱,但他怕惊吓到她,就一直忍着,最后借着翻身挡住自己兴起的欲望。
不过,还算这小家伙有点良心,没白疼她。
想着她温柔的动作,轻细的低叹,以及她在方向便签条时以为他醒来,怕他阻拦转身就要跑的娇俏模样,不由心中一暖,眼底也泛起暖意。可当他看到便签纸上,那娟秀的字迹时,眸光不觉一晦,冷峭如冰薄的眸色很快浮上眼帘。
纸上是萧瑜留下的相亲地点和时间,可那列出的几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混蛋。本来不想为了这种事和萧瑜起摩擦,让两人刚升温的关系又降下去的程诺,左思右想还是不放心萧瑜,决定亲自去看一看,就算萧瑜要怪他不信任她,他也管不了了!
已经上了出租车,往目的地去的萧瑜当然不知道程诺正准备赶过来。半路上,她无心风景,当然也没兴趣想相亲的事儿,只是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从亮着看到黑屏,然后一直就那么看着,仿佛连眼睛都没眨一下。这一举动令前头开车的司机都禁不起好奇的侧目,心说自己是不是载了个抑郁症患者啊?!
直到下车,萧瑜还在琢磨,手机上显示的一接电话,是今天凌晨的,应该不是她接的。还有,这电话虽然没有名字,可她却对那个号码很熟
悉,几乎可以说是倒背如流。如果确定他没换号码的话,那这个号必定是陆煜那混蛋的。只是,他为什么要半夜三更的给她打电话,是不是程诺接了电话,还有……他对程诺又说了些什么呢?
“小姐,到了。”
司机停稳车,回头提醒了一句,这才让萧瑜从思绪中收回注意力,抬头歉意的笑了笑,道了声“抱歉”,就从包包里翻出交通卡递给了司机,等结完帐,她接过卡和发票,在司机仿佛探究的眸光中下了车。
站在街道十字路口的拐弯处,她拿着手机又看了看地址,边朝着一旁那家略显冷清的咖啡厅走去。推开门,一股冷气拂过,吹散了外头夏末初秋残留的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