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首席女法医 康薇尔 5858 字 4个月前

第二天清晨六点我就到了办公室,那里悄无人影,前门的电话仍设定成直接转到州政府的总机。

我煮上咖啡,走进玛格丽特的办公室。电脑还设在响应模式,等待那个侵入者再试一次。他迟迟没有动作。

实在不合理。他知道我们上星期发现他找过洛丽·彼得森的案子?他害怕了?他知道我们已不再输入任何数据,还是有其他理由?我瞪着那没有亮光的屏幕。你是谁?我想知道,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走廊的那一头又有电话铃响起,三声后突然静止,州政府的接线生接了电话。

“他非常狡猾,计划得非常周全……”

弗特西斯不说,我也知道。

“我们不是在对付那种心理不能适应的人……”

我没有料到他会是那种看似正常的人,就像我们一样。但说不定事实果真如此。

他可能以前是。

“……能够应付社会,可以保持能被一般人接受的表面行为……”

他可能有能力从事任何职业。他也许利用工作场所的电脑,或者家里有电脑。

他想进入我的脑子,就像我想进入他的一样。我是他与他所杀女人间一个具体的桥梁,也是唯一活生生的证人。当我检查那些殴伤、折断的骨头和深入软组织的刀伤时,可以想象到要造成那种伤害需要何等程度的暴力和残忍。年轻健康的人肋骨很有弹性,他一定用尽全力才用膝盖撞断洛丽的肋骨,那时她仰卧床上,应该是在他弯腰把电话线扯出墙壁之后。

她的手指关节被残暴地扭出。他堵住她的嘴,把她绑起来,再一根根地扭断她的手指。这么做除了要让她受到难以忍受的煎熬并预先尝试将来的苦头外,别无理由。

而整个过程中,她在挣扎着多吸入点空气。在惊怖之中,紧缩的血流挤破血管,就像胀破的气球,让她觉得头好像要爆炸开来。然后他强暴她。

她越挣扎,绕着她脖子的电线就收得越紧,直到她昏过去,就此死亡。

我重新建构事情发生的经过——他对那些女人所做的事。

他想知道我知道些什么。他是个傲慢的偏执狂。

所有数据都在电脑中,每一件他对佩蒂、布兰达、塞西尔做的事……每一个伤口的描述,我们握有的每个证据,和我写的所有检验报告。

他看过我口述的报告?他在读我的脑子?

我奔回办公室,低跟鞋在空荡荡的走廊击出尖锐的声音。我忽然精神大振,清出皮夹里的所有东西,找到那张淡白色名片,上面用黑色突起的哥德字体印出《时报》的名称,背面是一只颤抖的手写出的潦草笔迹。

我拨了艾比·特恩布尔的传呼。

我约她下午见面,因为她妹妹的尸体还在这里。我想等汉娜被送到殡仪馆后再请艾比来。

艾比准时到达。罗丝沉默着把她带到我的办公室。我轻轻关上房门。

她看上去很糟,脸色几乎灰白,皱纹更深,头发散乱地垂在肩上,穿着一件皱巴巴的白棉衫和一条卡其布裙子。她点烟时,我注意到她在颤抖,空洞的眼睛里有悲伤愤怒的闪光。

我像往常同被害人家属谈话那样说出开场白。

“你妹妹的死因,艾比,是绕在她脖子上的套索收紧所致。”

“有多久?”她颤抖着喷出一圈圈烟雾,“在他……在他到了之后,她还活了多久?”

“我不知道确切时间。但根据检验结果,我相信她死得很快。”

但不够快,这话我没有说出口。我发现汉娜嘴里有纤维。她被堵住了嘴。那个恶魔要她多活一会儿,让她无声地受罪。根据她流失的血液,我很确定她身上的刀伤是在临死之前才造成的,血只流了一点。刀戳进时,她可能已经死去,或已失去意识。

但真实的情况很可能比我的推测更糟。我怀疑当她伸腿,从而导致牵动百叶窗的绳子勒死自己时,是出于对极端痛苦的本能反应。

“她的结膜、脸与脖颈都有微血管出血。”我告诉艾比,“换句话说,眼睛与脸表面的小血管破裂。这是由于颈静脉受到套索的压力而闭塞。”

“她活了多久?”她含糊不清地又问了一遍。

“几分钟。”

我只愿意到此为止。艾比好像稍有宽心。如果她妹妹没有受太大的痛苦,对她就是一种安慰。有一天当案子结束,而艾比的状况有所好转,她会知道得更清楚。上帝帮助她,她会知道他用了刀。

“就这样吗?”她颤抖着问。

“我只能报告到此。很遗憾。我对发生在汉娜身上的事情感得很难过。”

她抽了一会儿烟,神经紧张地猛吐出来,好像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她咬住下唇,免得它一直颤抖。当她终于正眼看我时,她的眼神不安,充满怀疑。她知道我不是请她来听这个报告。她感觉得出,还有别的。

“你不是为这个要我来的,对不对?”

“不全是。”我坦白回答。

她沉默不语。我可以看到她的愤恨在聚积。

“是什么?”她问,“你想要什么?”

“我想知道你的计划。”

她的眼睛亮了起来。“哈,我明白了。你担心自己。上帝!你就和其他人一样。”

“我并不担心自己。”我平静地说,“我超越了那个阶段,艾比。你手上有足够资料可以找我麻烦。如果你要对付我的办公室和我,尽管去做,这是你的决定。”

她好像不确定该如何反应,移开了眼睛。

“我了解你的愤怒。”

“你不可能了解。”

“我比你想象的要了解。”比尔闪过我的脑子。我可以了解艾比的愤怒。

“你不能,没有人能。”她大叫,“他毁了我妹妹,夺走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恨人们总是拿走我的东西,这是什么世界。”她泣不成声,“居然有人可以做出那样的事?噢,上帝啊!我不知道我将要做什么……”

我坚定地说:“我知道你打算自己调查你妹妹的死亡,艾比,我劝你不要这样做。”

“总该有人做!”她叫道,“难不成我应该留给那些废物去办?”

“有些事你必须留给警方处理。但你可以帮忙。如果你愿意,你能帮得上。”

“别小看我。”

“我没有。”

“我会用自己的方法……”

“不,你不是用自己的方法,艾比,你要为你妹妹去做。”

她红着眼眶,空洞地瞪着我。

“我这样要求你是因为我要下注,而我需要你的帮助。”

“哈,你是要我离开这里,最好不再插手……”

我缓缓摇头。

她很惊讶。

“你认识本顿·韦斯利吗?”

“做人格分析的,”她迟疑地回答,“我知道他。”

我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他十分钟之内会到。”

她瞪了我好一会儿。“是什么?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用你在报界的关系,帮我们抓他。”

“他?”她睁大眼睛。

我起身去看还有没有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