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來,草原上,几堆篝火孤伶伶地亮起,穿透薄暮照出老远。
火堆边,耸立着四十几座新起的坟茔。每座坟茔上都压着一块皮革,上面摆着短刀、枪支或者烟壶这类逝者生前最喜欢的东西。尚且活着的马贼们一个个从坟前走过,将酒袋中的酒水洒遍每座坟头,然后逐个直起腰來,仰着脖子大叫:“走好啊,兄弟!走了就别再回來了。这辈子投错了胎,下辈子托生个富贵人家,妻妾成群,牛羊满圈!”
“走好啊,兄弟!黄泉路上搭个伴儿,到了那边也别装怂!”
“走好啊!早点喝了孟婆汤!受了半辈子穷,还有什么好舍不下的?!”
“走好啊!下辈子赶上个太平盛世,就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走好啊,千万别回头啊!”
……
悲凉的声音一遍遍在荒野中回荡,一遍遍将祝福与期盼送给所有已逝者。很少有人流泪,他们宁愿大口的喝酒。既然上马为贼,谁都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祝福别人同时也就是在祝福自己,埋葬别人,其实也就是将自己这辈子对生活的期望一点点埋葬。
张松龄有些受不了周围的气氛,这让他感觉很压抑,很困惑。尽管在此之前,他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送别自己的同伴。
“喝点儿酒吧!”赵天龙将一个皮口袋递过來,低声提议。“喝完了赶紧去眯一会儿,咱们不可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嗯!”张松龄接过皮口袋,狠狠地灌了自己两大口。有股炽烈的滋味从嗓子直达胸口,把肚子里的火焰也给勾了起來,跳跃着,再度从心脏涌上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