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面,秦然要去洗碗,韩遇说时间太晚了,非拉她去睡觉了,秦然却没有丝毫睡意,心情太振奋了,裹着白衬衣在客厅里走来走去,头顶是璀璨的水晶吊灯,秦然默默看了一会,又把目光游离到黑色的玻璃楼梯上,心想这海景房还是复式的,没有他以前住的那个房子大,但总体更符合年轻人的审美观,所有摆设都在无形中透着一股时尚和名贵的味道,秦然也算半个艺术家,她看得出来,这些摆设大到家具小到一个相框,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
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啊。
浴室的门打开了。
韩遇裹着白色的浴巾走出来,他刚洗完澡,微微偏着头,一边擦头发一边走着,轮廓冷冽俊美,短发湿湿的,贴在洁白的耳廓边缘,漫不经心中散发出一股性感的迷人味道。
秦然安静地凝视他,长得真好看啊,她眨了眨眼睛,问出心里的疑问,“十五,我晚上睡在哪个房间?”
韩遇略略想了一下,坐在沙发上,浅淡的眸色随着他的思绪渐渐转深,很违心地说:“那个客房都没人收拾的,很脏,你晚上还是睡主卧室吧。”
秦然咬着嘴唇,不太愿意,“我要是睡卧室了,那你睡哪里啊?”
韩遇无声挑起唇,眸光一转,讳莫如深地看她,显得有些可怜,又有些委屈,“我睡客厅就好了啊。”
“哪怎么可以……”
他把问题抛回去,“那不然怎么办?干净的卧室只有一间。”
秦然蠕唇,“那这样吧,你睡卧室,我睡客厅好了,我以前经常睡客厅的,皮糙肉厚习惯了。”
这个韩小然……
韩遇脸色一冷,慢悠悠道:“那怎么可以,你是客人,我要是让你睡客厅显得多刻薄?”
“没关系啊,我们都很熟了。”
“多熟?”
秦然回答不上来。
韩遇走到透明的玻璃酒柜上,拿出一瓶红酒,自己倒了一杯,又握着酒杯回到沙发上,懒洋洋一靠,眸光时深时浅,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唇角浮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卧室还是你睡吧,我在客厅将就一晚就行了,很晚了,你去休息吧。”
秦然站在他身后。
因他背着她,并不能分辨他的情绪,她往黑色的楼梯走了两步,停了下来,然后踌躇不前,望着他漂亮的黑色脑袋,有些不忍心地说:“感觉客厅好冷,要不我们都睡卧室吧?你睡床,我睡地上好了。”
韩遇侧过头来,英俊的脸孔在灯光深处剪成冷锐的弧度,“你不怕事情传出去,名声被我毁了吗?”
她握着扶梯,眼瞳宁静,“不怕,反正我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
他回来了。
她要默默守着他,这辈子,再不相亲了,也再不结婚了。
五年过去了。
对他的感情没有被搁浅,反而是像佳酿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沉淀得更深更浓,既然放不下,逃不开,索性就这样纠缠着吧,比起永世分离的痛苦,或许她更愿意承受在一起后隐瞒病情的痛苦吧,至少,她还拥有他不是么?
韩遇一怔。
莫名地对这句话有些伤感。
她回到他身边了。
还是像很久很久之前一样,是他生命里的挚友,可是她还是不打算结婚么?
最终。
他慢慢站起身。
就这样吧。
无所谓是什么结果,只要能在一起就够了,不要去追寻什么未来,也不要去追寻什么婚姻,越追寻越痛苦,反正她不结婚,他大概也不会结婚了吧,那么就一起长伴彼此之间,温柔守望吧。
她若要做不婚族,那他就陪着她,一起做不婚族吧。
两人上了楼梯。
韩遇去衣橱里给她找被子。
秦然坐在地上,身后的落地窗外是汹涌的夜海,安静的房间里,只有海潮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的回音。
睡觉前听听海声真不错。
秦然抱着自己的膝盖,凝神细听。
韩遇拿了被子,便自己往地上一躺,温声对秦然说:“今晚的天气有点热,我想睡地上,床给你睡吧。”
“地上凉。”
“没事,我就想凉一点。”
秦然只好起身上床,抱了个枕头,又问韩遇,“十五,要不要关灯?”
房间的灯控就在大床的左侧上。
秦然伸出手去就可以关灯。
韩遇静静地躺着,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怕不怕黑?”
“我还好。”
“你要是怕黑,就留一盏壁灯,你要是不怕,就都关了吧。”
“好。”
秦然伸出手,全关上,又打了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光线舒适,满室的迷离暖融。
她慢慢躺下。
房间里开着空调。
又凉又舒服。
秦然把被子盖上,舒服地感慨了一声,已经很多年没睡觉的时候吹空调了,
在公司,她一直是吹着风扇入睡的,每每半夜要被热醒一回。
那端。
韩遇仿佛已经入睡,睫毛紧紧闭合着,幽长安谧。
秦然没有睡意。
翻了翻身,侧过身子,长发披散在背上,美丽卷曲,她抱着枕头,有些试探性地望着韩遇,“十五……”
“嗯?”
“你睡着了没?”
他轻轻微笑,声音温柔,“没有。”
“嗯。”
壁灯下。
韩遇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幽深清明,显然也是没有睡意的,低声问她,“你睡不着么?”
“嗯,我还想跟你聊聊天。”刚刚和好,她心里还有很多话想问他。
“好吧。”韩遇坐了起来,挪动几下,靠在大床的最边缘,撑着下颌,从下往上仰视她,脸庞恍惚,眸色却深深,“你要聊点什么?”
“你说的不想打破原则,是不是因为第四年那件录影事件?被丑陋的阴谋陷害,所以很讨厌这种见不得人的阴暗事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想了很久,才轻轻点头。
“算是吧,以前没有能力反抗,现在有能力反抗了,应该让自己活得清清白白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为什么要为了她,放弃自己的原则。
他嘴角的弧度一勾,伸出手去摸她的头发,嗓音动人,“我没有放弃原则,因为我并不打算收礼,老太太有病,我行个方便给她就是了,不一定要收礼的。”
秦然一愣,沉默了,“都是因为我……”
“没有关系的。”他打断她的胡思乱想,握住她的手,眼神溺爱缱绻,“我是医生,帮帮有需要的病人也是应该的。”
“但我觉得你是为了我帮我。”
“既然你这样觉得了,就要好好努力的经营公司啊,家庭压力不是很大么?我也希望你的公司能壮大,早日轻松。”
她眼眶热热的,用鼻音软软嗯了一声。
韩遇低笑,“还有,刚才在商场里的问题还没有回答我呢,你是不是因为家里,才没有继续画画的?”
“嗯。”
“那以后还打算拿画笔么?”
秦然想了一会儿,有些茫然,“或许会的吧,不过不是现在,目前重要的是养家,或许以后我会把画画当成业余爱好吧,有时间就去写写生,画画东西,而该忙得还得忙,这样才不会跟社会脱轨,小十五,你觉得好不好?”
他摸她的脸。
而后。
身子仰高一点,慢慢坐到床上去了,倚靠在床上另一侧,与她平视,声音轻缓,“好,你怎么决定,我怎么支持你,最重要是心中要有希望,一切才会成真。”
秦然眼底开始湿润。
十五。
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了吧,他知道她要什么,虽偶尔有小强迫,但在大事面前,他永远是最支持她的那一个人,这比千万句我养你要来得动人,因为她需要的不是缥缈的承诺,而是全心全意的鼓励。
秦然抱着枕头,朝他的方向挪近了一点,“一想到你第五年在治疗中心接受治疗,我就觉得我很对不起你,如果那时候,我能知道你的情况,我就算是去借钱破产也一定去美国看你。”
韩遇低笑,“说什么傻话呢,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心里还是过意不起,我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
他垂下睫毛,脸孔一片宁静温暖,“没关系。”
秦然静静地望着他。
韩遇又问:“那么你呢?被家里逼着去相亲日子很不好过吗?那个易阳的事情……你想不想跟我说说这个经过呢?”
说实话,他很好奇的,只是他不想去逼她,如果她愿意说当然皆大欢喜,如果她不愿意,他也不会强迫她的。
秦然唇角一翘,“那会嘛,确实是挺压抑的,而且那些相亲对象十分奇葩,有个怀疑我整容了,还要让我去医院检查呢,还有一个,在网上看了很多美眉卸妆前后的照片,非要带我去游泳,让我卸妆给他看。”
韩遇噗呲一笑,“那你应该告诉他们,老纸这是纯天然,无污染。”
秦然摆手,笑容深深,“直男癌别提了,真是哭笑不得,还有个男的告诉我,他娶老婆就是为了生活,如果选择结婚,那就要接受柴米油盐平淡的生活,他说,他娶老婆就要娶贤惠的,一年四季给买四套衣服,两套短袖,两套长袖,至于其他化妆品啊,节日礼物啊,去外面的饭店吃饭啊,还有做指甲美容什么的,那些通通是没有的,说女人就是素颜最美,如果打扮得跟妖精一样,他是不会要的。”
韩遇喷笑,言辞讽刺,“叫他去娶个充气娃娃过日子吧。”
秦然一怔,垂下睫毛来看他,笑容揶揄,“十五,你刚刚说了什么?充气娃娃?我去啊,原来你是这样子的小十五。”
韩遇也不恼,似笑非笑,“那这话说得不对吗?”
“这话对是对,只是这个词啊,特么的污啊,我都不敢直视了。”
“留美的人,有几个是不懂些内涵词的?就算自己不说,也被身边的人耳濡目染了。”
秦然吃吃笑,“我听说啊,留学的人通常都很开放,随随便便就约炮的,很多人都有炮友,十五啊,你有没有啊?或者说,你有因为寂寞去约炮过啊?”
韩遇冷冷瞪她,唇角却有笑意,“你看我学的专业,像是会空虚寂寞的样子吗?我有哪个时间么?”
秦然憋着笑,“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人又没在,看不见摸不着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咯。”
他伸手扣她板栗,面容黑沉,“你丫的,这么多年没见,嘴巴还是这么伶俐,想找揍了是不是?”
她甜甜微笑,“天生的,你嫉妒不来。”
韩遇终于忍不住了,眼眸一弯,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宝贝。”
“嗯?”
“这些年来,你有没有很想我?”夜色中,他的声音很低,很怅。
秦然抬头看他,“这个问题刚才不是问过了么?”
“嗯,再问一遍。”
她轻轻笑,“想啊,必须想啊,都什么交情了,不想能正常么?”
暖黄的微光里。
一只洁白的手落在她背上。
轻轻一带。
她被他拥入怀中。
淡淡的清香沁入鼻尖。
秦然静静被他抱着,满心的温暖和柔情,“我也想你。”
吻了吻她的额头。
他又说:“还有,对不起。”
秦然错愕。
再次抬起头看他,“对不起什么?”
“五年前,在酒店的事情。”那天晚上强迫她的事情,至今都在他脑海里,深刻不去,那晚她绝望的哭泣,他没有理会,她剧烈的挣扎,他也没有理会,毫无理智的侵犯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