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络绎可见的,安闲的老人,相偎的情侣,嬉戏的孩童,转瞬间成了蜂拥而至的杀招。
一下子多出了好多人。有击杀,有抵挡。生死相搏,遮天蔽日。
叶修猛地拉过她,跑。
有人护在她身前,刀剑相交,然后倏而错位。她直觉得那薄而冰凉的锋芒,与她贴肤而过。
叶修死握着她的手,往前冲。护在他前面的护卫一把利剑刺穿敌喉,“噗”的一股血,冲天而上,喷出腥甜艳丽的花。
沈墨瞳几乎是撞着那尸体跑过去,那四散的血雾,带着温热,从她鼻息间一闪而过。
然后她像只离弦的箭般冲跌出去,因为叶修骤然停住,而她凭着惯性向前冲,又还被叶修紧箍着腕子。
瞬间轻盈,似乎转了半圈,然后被一个力量猛地一扯,“砰”的一声撞上了叶修的胸脯。
孔武的臂弯揽住她的腰,待她听辨出暗器的风响,偷袭的敌手已身亡扑倒,叶修复拉着她的腕子,往前跑。
问心阁的人被纠缠住,而漫天扑向他们的敌人,挟风带响如一涌而起追命嗜血的蝙蝠。
叶修却陡然停步。他的面前,再没有路。
乐游原是京城登高的胜地。而他们已逃离了繁华安全的玩赏地,如今横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百十丈高,危耸的断坡。
坡下荒芜,荆棘杂草,乱石丛生。虽不若悬崖般深不见底,但跌下去,也绝对活不过去。
无路可以退。叶修上前一步,将沈墨瞳挡在身后,那个刹那,他很平静从容。
呼啸的锋芒,带着蜂鸣的颤音,在空中如残酷的淬炼,蒸腾着热气,磅礴而过。
叶修对沈墨瞳回眸而笑,淡淡地道,“墨瞳儿,跟着我死,敢么?”
杀气至,叶修出手。但是他暗器有尽,而杀手无穷。
有一个瞬间两相对峙。敌手望而怯步,叶修衣发皆乱,但是风轻云淡。
只是那对峙如此短暂,一声尖利的哨响,叶修骤然将沈墨瞳狠狠掼在前方地上,沈墨瞳硬生生跌出去,然后看见如蝗如雨的暗器,袭向如同靶子一般站立的叶修。
他后退,再后退。突然打了个趔趄,一口浓血,从他的嘴角飞快地蜿蜒溢出。
他望着沈墨瞳,笑了一下。披着他身后万丈阳光,揉着血,对她笑。目光一如平日般,浓暖深情。
暗器至,他向后仰闪,可是身后,没有依凭。
叶修毫无悬念地,跌下去。
杀手欲奋勇追杀,为首的人做了个停止的手势,沉声命令道,“全部下去寻!”
一转眼人迹消失无影,天地间突然很干净,也很安静。
碧天如洗,阳光已转成温红,断坡处开着丛白色的小雏菊,迎风摇曳。
易卿阳易着容,也蒙着脸。他望着跌在地上的沈墨瞳,没有走过去扶。
“墨瞳儿,”他唤了一声。
沈墨瞳没说话,在地上抬起头望着他。易卿阳道,“别拗了,我带你回家。”
他并没有动,只是接着道,“别再耍小孩脾气,当年姑姑的事,是宣王做的鬼,我九死一生活出来,就是要为南越,为姑姑讨一个公道。七姑姑她,”易卿阳顿了一下,说道,“她做了贵妃,要争的是皇储,与我们不是一路,只是如今,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你也莫再任性,姑姑的仇,为兄的一定为你报了就是。”
易卿阳进了一步,又站住,对沈墨瞳道,“灭门的事,为兄的不得已。可你是姑姑唯一的骨血,为兄的定要护住你,你别任性,在我身边,没人敢把你怎样,你隐忍时日,终有你扬眉吐气的一天。”
沈墨瞳只觉得仿似有把利剑穿心而过,也不觉得痛,她的相公,还对她笑来着。
然后那把剑陡然抽出,还是未曾痛,只觉得血泉涌着流出,她的心,很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