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虎姑娘 典心 4721 字 3个月前

风雪在屋外呼啸着,几日未停。

杜峰对她的照料,可说是无微不至。

娇娇原本打定主意,要冷淡到底,不去在意他的一举一动,直到气血恢复之后,就尽快离开这里、离开他的身边。

但是,外头风雪呼啸,再加上她不吃不喝,不论他把什么食物,细心的挟到她嘴边,或是搁在床榻边,她就是碰也不碰,身体别说是恢复了,反而愈来愈虚弱。

不论她吃或不吃,杜峰仍旧在炉火上,煮着香味四溢的鱼汤。

他一早就去泅泳,带回肥美的鱼,处理干净之后,再用融化的雪水,熬煮不久前还活蹦乱跳的鲜鱼,还调整柴火,让鱼汤维持着微滚状态,如此往往就要耗去半天时间。

总要等到天黑后,确定她不吃,他才会拿着木杓,粗犷的大口大口,吃下鱼肉与热汤,把整锅吃个精光。

到了隔天,他又去抓鱼,不厌其烦的重新烹煮,为她准备的吃食,总是最新鲜可口的,不留隔夜的汤。

才熬到第四天,娇娇已经饥肠辏辕,饿得头昏眼花。屋里飘散着鱼汤的鲜味,但是相较于食物,杜峰的举止更吸引她的注意。

身为淫贼的他,已经得到她的身子,为什么还要费心照顾她?如果,他是贪婪的想要需索更多,却又不曾再逼她交欢,甚至远比她失身之前,更规矩上千百倍。

追缉他多年,她当然也见过,他跟不少女子相处,却从来没见过,他对待哪个女人有这么用心。

你对我而言,绝对是特别的。

这句话,始终在她脑中回荡。

她忘不了他那时的语气、那时的眼神。

没错,她可以不相信,杜峰所说的言语,毕竟他前科无数,说的话未必可信。但是,她却无法否定,亲眼所见的事实。

特别的……他对待她,的确是特别的。

「鱼汤好了。」站在炉火边的杜峰,开口打破沉寂,用木杓舀了一碗热汤,端到床榻旁边搁下。「你先喝些汤。」他没有逼迫,又走回炉火边。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娇娇不由自主的抬眸,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像是察觉到,她追随的视线,侧过头来,对着她弯唇一笑。

那笑,不是嘲弄,也不见他惯常的玩世不羁,而是意味深深的温柔。

娇娇心头一跳,像是被当场逮着的偷儿,心虚的转开视线。她低下头去,避开他的视线,却望见他煮的那碗汤。

碗里的鱼汤还冒着白烟,色泽乳白,香味扑鼻,令人垂涎三尺。

京城里头,能尝到最上等美食的地方,该数护国公主所经营的龙门客栈。客栈内的吃食,用料最精、烹调最讲究,天下饕客无不趋之若骛。

她也曾尝过几回,龙门客栈里的珍贵佳肴,好吃得连舌头都差点吞下去,更在客栈里听过饕客们说:千滚豆腐、万滚鱼。知道要将鱼汤烹调得色泽乳白如奶,除了耗费时间,还必须极为细心与用心——他的细心与用心,她全看在眼里。

这碗鱼汤,比他的笑,更让她动摇。

终于,她伸出手去,第一次捧起汤碗,感受汤碗的暖烫,暖着她冰凉的手心,也渐渐暖了身子。

是长久的饥饿,或是她不肯承认,终于败给他的耐心。总之,她将汤碗捧到嘴边,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然后又一口、又一口,直到唇瓣再也舍不得离开汤碗……

调味简单却滋味美好的鱼汤,没有半点的腥味,从喉间吞咽而下,暖和她的身里,祛除难熬的寒意。

「好喝吗?」杜峰的声音,从炉火边传来。

「不怎么样。」她没有看他,视线盯着见底的汤碗,说出违心之论。

凭他的眼力,肯定能看出,汤碗已经空了。而他敏锐的观察力,不可能没看见,她方才喝得津津有味的模样,但他却没戳破她谎言。

为了强调,娇娇抬起头来,僵硬的搁下汤碗,对着他说道:「我会喝你煮的汤,只是为了快点恢复体力。」

这是事实、这是事实、这是事实!她在心中反覆告诉自己。

这只是他温柔的狡计,那些夫人、姑娘们,肯定也是因此,才会让他摘了心、占了身子。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自己,她只是为了不中他的计,才喝汤的,她不会对他动心,她愈快恢复体力,愈能早点脱离这境地,愈能快点将他绳之于法。

「我知道。」他从善如流,用木杓又舀了一碗鱼汤,再另外舀了一碗鱼肉。「那就别只是喝汤,也吃点鱼肉。」

她假装考虑了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看着他双手各拿着一碗汤、一碗肉,走到床榻边后,好整以暇的坐下。

杜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她就是讨厌,他嘴角噙着笑,那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像是他洞悉的事,比她所说的、所表露的更多。

「再喝一碗汤。」他说。

娇娇搁下空碗,去接另一碗鱼汤。这回,她克制着不要喝得太快,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咽着,不肯泄漏半点馋样。

边喝着鱼汤,她眼睫低垂,不着痕迹的去偷瞧,他坐在一旁做什么。只是不瞧还好,这一瞧可让她讶异不已,别说是喝汤了,就连眼珠子都快滚出来。

杜峰竟然拿着筷子,正把鱼身上的刺,一根根的挑开。大刺还容易,密密麻麻的小刺就麻烦得多,纵使他眼明手快,挑出无数的小刺还是一项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

她注视着,那一根根被挑出的小刺,一颗心仿佛也浸润在热汤里,漫着阵阵暖流,夹杂着不知所措,还有一丝丝的甜。

每一下仔细的挑拔,都像是从她心中,拔去一分抵抗、一分芥蒂、一分厌恶与痛恨。她的心跟那碗鱼肉一样,无法拒绝他顽强的耐心。

「你没有别的事好做了吗?」她气冲冲的脱口而出,希望他能够停手,最好是能凭藉恶劣语气,让他停下动作。

他却不怒反笑,手中筷子没停。

「这就是最重要的事。」

「我不会领情的。」她顽强的抵抗,其实却明白,这句话不仅仅是说给杜峰听,更是说给自己听的。

「没关系,」他笑着耸肩,抬起头来,望着她的眸光深邃无底。「我只是在做,我一直想做的事情。」

娇娇闷不吭声,赌气的喝着鱼汤,咕噜咕噜的喝得一干二净。

「别喝得那么快。」他又有话说了。

「要你管!」她气哼。

低沉的笑声,在耳畔响起。她手里的空碗被取走,换了一碗鱼肉。「来,吃吧。」他的语气不是劝,清楚那只会造成反效果。

既然有食物,她又饿了几天,明白跟肚子过不去,吃亏的只是自己。她索性不再顾己i,接过筷子,端起碗来吃着。

雪白的鱼肉,鲜嫩而可口,炖煮得又软又绵,再加上鱼刺都被挑得一干二净,吃进嘴里就像上好的豆腐,美味而容易入口,对身体虚弱的她来说,是最适合的食物。

她闷头吃了快半碗,没听到身旁有动静,内心在意得像是有猫爪子在抓啊抓,终于忍不住掀起长睫,朝他瞄了一眼。

杜峰坐在原处,俊容上的笑,能令任何女人卸下心防。

而她,只能勉强支撑久一点点。

「笑什么?」她质问。

「我很高兴,你终于肯吃了。」他笑意更深,声音低哑,注视她的眼神,像是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