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飞琼接幽府 血火炼灵根 (17)

天则 秣陵别雪 9863 字 4个月前

,似乎想擒获它,阻止它向木屋前进,但大蛇头部泛出隐隐黑光,黑光把蛇头上的眼耳鼻全都塞住,抵住蓝雾的侵入,只靠伸出的蛇信感知外在,而操控蓝雾的人似乎不了解蛇信的构造,竟然无法迷惑。

大蛇穿行且速,不一会到达木屋门前,“吱嘎”一声,木屋房门从内推开,大蛇猛地后退两丈,屋子里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手里拄着一根木拐,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会摔倒。

老婆婆顿了顿拐杖,干瘪的嘴唇里发出怪异的嗓音,就像将死的乌鸦用最后的力气鸣叫一样,“妖魔!滚出去!这个殿堂,你……你不可踩上!”

大蛇嘴角拉出诡异的弧线,猛地一张大嘴,浓浓的黑烟喷涌而出,与四周的蓝雾交缠在一起,黑烟中又穿出一颗碗口大的红珠,拖着一道红芒向老人打去。

老人面容狰狞,她额头上大大的一块蓝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四周蓝雾一收,瞬间凝结成一个晶莹剔透的蓝玉箭头,迎着红珠扎去。

大蛇头部的黑光猛的向外一涨,将周围已经稀薄很多的蓝雾迫开几尺,接着形体幻化,上半截蛇身变做人形,正是那个相貌阴柔的修士。这修士右手握着一捆银丝,借着红珠黑烟遮挡视线,将银丝向前一挥,那银丝诡异的隐没入虚空,后发先至,竟然在红珠与蓝箭相遇之前缠上了蓝色箭头。

银丝好像夹带着神奇的力量,蓝色箭头在银丝划过之时,就像被一只极其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瞬时凝定在空中,接着,竟然神秘的消失了,而那阴柔修士左手上方空间一阵荡漾,蓝色箭头跃然而出,这修士早有准备,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玉盒,就在箭头出现的一刹那,翻手将之装进盒中。

银丝化去蓝箭的威胁后,没有一丝停顿,极其准确的在老人的双眼一线划过,丝线末梢拖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细细黑痕,那是空间的伤口!这些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老人哪里反应的过来,只见血花脑浆四溅,老人的半个头颅已经被银丝切下,而最早发出的红珠此时才到,“轰”的一声将老人的肉身击成碎末。

蓝雾迅速消散,黑烟裹着红珠也收入那蛇身修士腹中,他下半截的蛇尾也幻化成人腿,眨眼之间,又变回那个长相阴柔的人类修士,而银丝灵活的将老人额前的水滴状蓝玉割下,卷着飞回他的手中。

“啊!我是怎么了!”老杨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阴柔修士迅速将银丝和蓝玉藏进袖中,这才转身说道:“老杨,你醒了,刚才你被幻术所趁,施术之人已经被我杀死,你没是就好!”这人的声音阴柔婉转,甚是好听。

老杨四下一看,不由得一阵惊呼,“老马!李炎!你们……,常曦!他们怎么死了!?”

原来这阴柔修士名叫常曦,他指着地上一具巨大的白马尸体和一具巨大的野猪尸体,说道:“你们三个都中了幻术,李炎杀死了老马,接着要杀你,却被我杀了,就是这样,”说到这,看老杨眼中仍有疑惑,便又说道:“恩,我也中了幻术,只是我现了原形,侥幸从幻术中挣脱了。”

老杨看看常曦,又看看木屋处的一堆废墟,不由得相信了大半,摇头叹气道:“早就觉着此来必有血光之灾,不想却应在老马李炎身上!唉……说来也是几十年的交情,咱们快快把剩下的婴孩虏走,然后找个地方把他们两个埋了吧。”

老杨话音刚落,村西头便响起一声惨嚎:“月魂长老!!”

这一嗓子惊的老杨和常曦齐齐转头看去,只见西边影影绰绰奔来百余人,个个额心蓝玉闪烁,怒火腾腾、哀容戚戚。

老杨天生胆儿小,望见这许多人气势汹汹的赶到,登时有点儿肝儿颤,三步并两步赶到常曦身边,问道:“走不走?小孩子已经抓的差不多了!”

常曦摇摇头,“不用怕,这些人加起来顶不上刚才的老婆子……”

“什么老婆子?”老杨并没有看到常曦和那老人争斗的一幕,心下奇怪,但看到众人杀近,不再多想,心说先下手为强,别再被对方幻术所乘,当下向前一跃,右手一摊,掌中已然多出一把宝剑,他擎起宝剑对天虚划一圈,雨后湿潮的空气立即汇聚过来,凝成颗颗细小的水滴,接着,老杨运剑向前一指,剑锋上一点明亮的寒光滑过,小水滴变成一粒粒的冰锥,尖啸着向奔来的人群袭去。

02勇担当月姬回梦 指天地姜尚拜师(2)

02勇担当月姬回梦指天地姜尚拜师(2)

来人中有一个老头子,额心的蓝玉明显比其他人大上好几圈,似乎是来人的首领。老者猛见到一片亮晶晶的光雨袭来,急忙喝止众人继续狂奔,毕竟月魂长老已经身首异处,百多号人立时聚集一起,莹蓝的光华连连闪烁,就像暴烈的阳光射在一大片凸凹不平的坚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光华闪过,似乎空间也被染成淡蓝,飞在中途的冰锥群突然一顿,齐齐翻转,以更块的速度反向老杨扑去。老杨大惊失色,他只感觉到自己控制冰锥的能量,被一种更加细密强韧的力量完全扭断,而面对飞来的死亡之雨,老杨心底不由得产生一种无力,那种

力量不是自己可以抗衡的!

瞬息之间,冰雨袭到,老杨慌乱中拔起身形,向天空直穿,谁知这蓬冰锥圆滑的兵分两路,一蓬转折而上,追击老杨,另一蓬方向不变,向躲在老杨身后的常曦击去。

老杨猝不及防,加之他的速度无法和冰锥相比,只听“刷刷噗噗”一阵刺穿血肉的声音,天空中血花四溅,老杨惨叫着在空中来回翻滚,他修为还算不错,硬是靠护体能量震碎了大部分的冰锥,保住了性命,但仍有部分冰锥打进他的双腿,留下十几个血窟窿。

冰雨袭至面前,常曦不为所动,他面无表情的挥出银丝,丝线荡开,隐没入空间,仿佛只有单手在面前挥过,然而,这区区“一挥”的力量竟然大的不可思议,前方三里左右的扇形区域内,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潜流搅动,空间扭曲鼓荡起来,百余月族人和飞来的冰雨,像是瞬间陷入了一个由方向和距离架设成的迷宫,眼睛所看到的不再可以成为行动的依据,冰雨本来是奔向常曦的,却玄而又玄的一个转折,奔向了空旷的北方。

月族人完全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他们习惯了灵魂的战争,却没有面对过空间的战争,手足无措之间浪费掉了最后的生机。常曦怎会再给他们机会?只见混乱的空间中,一道银亮的丝线拖着漆黑的轨迹划过月族人的队伍,“噗——!”百十颗头颅齐齐飞起,百十道暴起的血浆为淡蓝色的空间染上一层细碎的胭脂。

空间恢复平静,四周也寂静下来,银丝灵巧的游动着,将一百多颗头颅上的蓝玉一一割下,空间波动之间,又被常曦全数收入玉盒中。

老杨浮在空中,停止了惨叫,他目瞪口呆的看着常曦的屠杀,脑中一片空白,这是怎样的力量?自己的师尊袁角上人也未必有此威能!他有些害怕:自己……又该怎么办?

常曦瞥了老杨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老杨,你的腿,涂些药,剩下的屋子和老小就交给你了,我累了……”

老杨一怔,忙点头不迭的答应,他胆子甚小,怎敢违抗常曦?胡乱在自己腿上涂抹灵药后,便落下村中,大发淫威!

一声声爆响打破了群山的宁静,座座木屋全被摧毁,体弱魂衰的留守老人们拦在门口,却被老杨连同屋子一同劈成两半,婴孩儿们被塞进大口袋,这口袋很是神奇,不知能装下多少东西,在这片泥泞的血腥中,老杨的眼睛里满是发泄和报复的快意。

当村子剩下一片残垣,老杨把目光投向那座最高的木屋,也就是老婆子月魂口中的“殿堂”。

“砰!”“殿堂”的木门被老杨击碎,他伴着飞舞的木头碎片踏进堂中,借着大门和木头缝隙间射进的阳光,可以看清大堂内的陈设,不大的地方,除了正对南方的北墙上挂着一副粗糙的画像外,就只剩下一张长长的木榻,榻上似乎平躺着一个人。

老杨的目光本来从画像上一扫而过,可是,一种奇异的魔力又把他的目光拉回了画像。有如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半疯狂的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老杨不禁皱起了眉头,从本性来看,他并非一个嗜杀的人,可今天的压抑、恐惧、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干扰,竟然使他精神失守。

画像上,用简单的线条和色彩,描绘出一个黑发白袍的修士,虽然不很精细,却极为传神,这白袍修士怀中抱着一只小猴子,眉宇间萦绕着淡淡的萧索,嘴角还挂着一点悲伤,整个人,没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却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仿佛时刻都在被他俯视。

老杨费力的收回自己的目光,拍拍脑袋,喃喃说道:“不祥!不祥!唉……这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劲儿,算出有血光之灾,以为被老马和那头猪顶过了,没想到还是应了!应了就好,应了就好!小心行事,小心行事……”

老杨不知道的是,月族的守护长老,也就是这木屋的主人——月魂,千年以来,把自己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了这幅画中,她忘不了千年之前,那个人让人安心的笑容,还有那人的手,在自己尚且柔弱的肩膀上的轻轻拍击。千年的思念被岁月醇化的温柔而平和,竟然就此化解了老杨疯狂的杀念,只是……晚了许多……

木榻上躺着一名美丽的女孩儿,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她的额心,只嵌着指甲盖大的一块蓝玉,比起其他同族要小的多,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沉睡。

老杨的目光滑过她冷艳的脸庞,白皙的皮肤下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配合上线条柔媚、高低合度的五官,让人有种轻怜蜜爱的冲动;目光滑过她微丰的胸衣和纤细的腰肢,略显青涩的的曲线让人想要揽住她、守护她;目光滑过她修长的双腿和细嫩唯美的玉足,这是怎样巧夺天工的作品?那每一分的长短、每一截的弧度、每一个比例,仿佛都被创世的神灵全副精力的量过、画过,处处展示着这世界间极至的纤弱之美、阴性之美。当目光离开的时候,这才惊觉,鼻底还缭绕着淡雅的幽香。

老杨并没有一个人类男子对人类女子的冲动,他虽然觉得这女孩子极美,也只是稍有感叹而已,剑在手上,可是杀意已消,他摇摇头:算了,一起带回朝歌吧!便抱起

女孩儿走出屋外。

天色近午,太阳当头照下,清晨的凉爽早已无影无踪,血腥气引来的大群蚊蝇在燥热的阳光下飞舞,血泊表面凝成一层血皮,密密麻麻的虫豸附着在上面,争抢着产下自己的卵。

腥气和阳光惊醒了沉睡的女孩儿,她困惑的睁开眼睛,先是感觉自己被人紧紧的扛在肩上,动弹不得,接着,村子里地狱般的景象映入她的眼睛,她的瞳孔猛地收缩,“啊——!!”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叫破喉而出,直吓得老杨一得瑟!

女孩儿激烈的挣扎起来,老杨狠狠的在她的臀上拍了一掌,喝道:“老实点!”女孩儿疼的顿时噎住了哭喊声。

常曦看到老杨扛出一名女子,便向老杨左侧走上几步,弯腰端详了一下女子的面容,见这女子额心的蓝玉只有很小的一块,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直身笑道:“呵呵,老杨,想不到你还有这闲情逸致。”

老杨一阵苦笑,说道:“常师兄取笑了,我等没有人类的得天独厚,要修行便要先摒弃情欲,哪来的闲情逸致?我是见这小娘子年纪不大,生的又美,想那帝乙是个好色之徒,抓回去交给他,说不定还能弄些封赏,以后修行会方便许多罢了,常师兄放心,定要算上你的一份儿的!对了,常师兄,此间事情已了,我们启程回都可好?”

常曦眼睛望向西边,悠然说道:“已了?还没有,你看那里……”

老杨将女孩儿放到地上,那女孩儿惊恐的看着老杨,不敢再叫。老杨顺着常曦的目光瞧去,村子西边,也就是面向崇黑虎大营的方向,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走进村中。

02勇担当月姬回梦 乱真假飞枪穿杨(3)

02勇担当月姬回梦乱真假飞枪穿杨(3)

当常曦等四人在月村开始杀戮的时候,月族战士闻讯撤走,崇黑虎急忙跑回大队所在的战场,所幸遇袭的时间不长,部队损失还不算惨重,只是那右翼军折损近半,黑虎军三、四百人带伤,这些老军人,虽然无法完全避过箭矢,但他们在血杀中锻炼出来的反应,可以使他们在利刃临身的一刹那挪开要害,故而大多数只伤不死。

军士们的神经终究是强健的,当危险过去后,他们迅速恢复了精锐的本色,也只有这样,才能使他们活的更长远。等在场的伤者匆匆包扎一番后,崇黑虎带队继续回营,不料没走出多远,对面便迎来了一队战士,打头的便是苏护!

崇黑虎迎上前,劈头骂道:“苏护!你个昏犊子!我不是让你守营吗!你怎还来!?”

苏护苦着脸说道:“二哥,那沧浪曲是我们沧浪郡子弟临危死战时所唱!意在凝聚志向,好让自己死后,魂魄也能还乡,我远远听到,怎能不来?我来时,小铁还没到,它是在半路上碰到我的,二哥,我们先回营吧,回营后任二哥军法处置!”

崇黑虎狠狠剜了苏护一眼,又眼神迷茫的望向东方的蓝色光柱,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他,回头对苏护喝道:“你带队回营!我……断后!小铁!回去护营!”

苏护刚想争着断后,却猛见崇黑虎恶狠狠的瞪着他,苏护心中一虚,一股寒意无中生有的缠上灵魂,不知名的恐惧在心底蒸腾起来,这便是崇黑虎以往赖以震慑敌胆的异能,苏护也无法抗拒,这一害怕,立时唯唯诺诺的说道:“好!……得令!”转身领队离去。

崇黑虎挺矛屹立原地,等大队走远后,一猫腰,向月族村落方向窜去。

阳光越来越强烈,透过林隙将森林照得通明,先前的湿气寒气不知溜到哪里去了,空气越来越燥热,地面表层的落叶再一次干枯,踩上去“沙沙”作响。崇黑虎喘着粗气向前狂奔,他感到自己的脑子非常的混乱,即便是一口气喝掉十斤烈酒,也没有这般难受!

没有阻拦,没有警戒,崇黑虎前进的很快,当一丝腥气飘进他的鼻子的时候,已经可以望到村子里的残墙断壁。然而,崇黑虎的脚步凝滞了……

百多个残破的头颅,百余具无头的尸体,有的以扭曲的姿势卧在地面,有的悠悠荡荡的挂在树梢,大滩的鲜血濡湿了树下的落叶和泥土,好一副血池肉林的景象。

崇黑虎不是没见过这种景象,只是,在过去的时候,那些肢体在他眼中和餐桌上的鸡鸭并无分别,可是,现在眼前这片素不相识,甚至刚刚还是死敌的尸体,此时在他眼中,却有一种血肉相联的感觉。

崇黑虎意识到,自己身体中那个“卑鄙”的灵魂又在某夺自己的躯壳,他已经有过一次经历,此时充满警惕,努力的坚守自己的意志,集中自己的精神,艰涩的扭转自己的身体,向军营移步。

刹那间,崇黑虎的瞳孔猛然收缩!那一颗颗残破的头颅,全部替换上了自己亲人的面孔!那里面有苏护,有自己的大哥崇侯虎,有父亲崇颚,有母亲崇姜氏,还有从小照顾自己的侍女芮大姐……,所有自己不舍的亲人,此时都变成了那一颗颗血流满面,前额洞开的死人头颅!

“不!!”崇黑虎张开大口,却被此时他已经无法接受的血腥气堵住,只能在心中无声的嘶吼,他的灵魂,此时被遮

天蔽地的悔恨死死攥住,在他已经完全空白的头脑中,写下血淋淋的大字——有罪!

“我有罪?我怎么会有罪?!杀与被杀,不过是天地间生存的法则!我哪里有罪!!?谁杀了我的父母?谁杀了苏护?他们怎么会死在这里?我崇黑虎的罪,干他们何事?!他们有什么罪?我只做了我唯一的选择啊!我有什么罪!!?”崇黑虎的意识错乱的思索着,在不知不觉中,他忘记了自己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两个灵魂,两段记忆,两种认识,逐渐交融在一起。

炽烈的阳光将崇黑虎蓬乱的披肩发晒的有些焦干,他很久不带头盔了,强大的自信让他抛弃掉了这种阻碍感官的装备。他被犀利的扎进眼底的阳光唤醒,不知在什么时候,心中那充满罪恶感的痛苦已经不在,剩下的,只有复仇的冲动,仿佛,那一具具尸体都是他的亲人。

避过一块块尸身,跳过一滩滩血泊,崇黑虎艰难的匿入村庄,村庄不知道被什么样的力量摧毁,残垣断壁的裂口上,却是冰冷的,并没有他过往的认识中,那些烈火烧灼的痕迹和温度。村子里还有两个生存的人,但崇黑虎一眼便认出他们不是“亲人”,他们的额头……好像少了一些什么……

老杨已经看清是崇黑虎,他轻蔑的一笑,悠然说道:“想不到这家伙还有些勇气,我还以为他们会滚出林子,不敢再进来,常师兄少待,我去打发他!”说完,便飘飞而起,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