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冰凉,或许是因为衣裳单薄的缘故,我腼腆地缩回手指,低声说:“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为何独自宿在这荒山野岭之地?” 少年说:“我叫崔缇,是这附近汨罗镇人士,我家原本也是书香门第,父亲曾是太子李弘门下幕客,可惜太子早逝……父亲也被朝廷永不录入,打回原籍……父母亲过世以后,我靠卖字画为生。汨罗镇有位员外想翻修这座观音庙,聘我在这里居住作画。虽然这里荒凉偏僻没有人烟,但也便于我读书绘画。让姑娘见笑了。” 我心里一震,关于太子李弘,曾听爹说过,这位太子秉性清高仁厚,聪明好学,博学多才,深受先帝李治的喜爱,尤其他是先帝与女皇在感业寺鸳梦重温的爱的结晶,在先帝心里更是与别的皇子不同。可是,就是因为这位太子太过正直,不满当时还是皇后的武瞾的独断专权,因此得罪了母后。在一次家宴后,太子离奇死去,民间传说是被母后赐毒酒毒死的。崔缇的父亲既然是太子殿下的门客,朝廷自然是不会再用。真是可惜了崔缇,一表人才不说,还有满腹才华。 见我怔怔地凝视着他,他有些不好意思,从火上取下白粥说:“姑娘,你为何会与这位公子流落到荒郊野外?这里有碗粥,你一定饿了,请……”他话音未落,李三郎已经一个箭步飞跃过来,毫不客气地伸手接过来,不顾袅袅的热气仰头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喝完了,抹了抹嘴唇,将碗一伸,打着饱嗝说:“哥哥,我还要……” 我喝道:“去那边睡觉去,不然狼会来咬你的屁股的。” 李三郎胆怯地退后一步,怏怏地说:“我还没吃饱嘛……”见我一瞪眼,只得蹲到角落里去了。 见崔缇的神色,知道他已经明白李三郎的头脑有些异常。我叹了口气说:“我家公子姓李,我是他的贴身丫鬟小夏(本来也没错嘛),我家公子有些愚笨……只因公子家财万贯,今日进山敬香被强人打劫,我和公子与夫人老爷失散了……” 崔缇替我倒粥,可是钵子里已经没有粥了。他去掀米缸,缸内空空。他愤而砸缸说:“今日贵客登门,竟然无米招待,留你何用?” 我内心有些小小的感动,这人虽然穷,却是性情中人。我笑着指着角落里堆积的书本说:“书中自有黄金屋,还担心没有粮食吗?”我随手拿起一本,却从书里掉落一首诗,我拿起来轻轻念诵:“春还上林苑,花满洛阳城。鸳衾夜凝思,龙镜晓含情。忆梦残灯落,离魂暗马惊。可怜朝与暮,楼上独盈盈。”字迹如行云流水,飘逸潇洒,我抬头问:“是崔公子的诗吗?真是好诗。” 他展颜一笑:“涂鸦之作,让小夏姑娘见笑了。崔缇即使能舞文弄墨一番,也不过是老死穷乡僻壤的一穷酸秀才而已。” 我将诗轻轻收好,内心对他已充满仰慕之情。灯火下凝视他,虽然容颜苍白,却丰神俊朗卓尔不凡,真是坠落凡尘的一块美玉。我说:“崔公子,以后你就叫我小夏吧!我看公子双眉入鬓,如蛟龙潜海,双目迥然有神,如沧海明月,公子会有锦绣前程,只需等待机缘。机缘一到,公子就能跃上龙门。” 他一怔,笑道:“小夏竟然还会看相。好,承蒙你的吉言,他日我崔缇若能跃上龙门,一定……一定重重酬谢小夏。” 此刻,庙内灯影昏暗,庙外明月高悬,真是才子佳人良辰美景,我正陶醉在这样的气氛中,忽然听到不和谐的鼾声如雷般响起,回头一望,见李三郎已经倒卧在地呼呼大睡了。他舒服了,却搅和了我的一桩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