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男朋友?”
“我不知道啊。”
“那你就追我?”
“为何不可?”他反问,“如果你不喜欢我,你有没有男朋友都不会理我。如果你喜欢我,即使你有十个男朋友也会全都丢下跟我走。”
她轻轻发笑,说:“这就是一个理科生的逻辑?”
他说:“爱情里没有逻辑。爱情里人人是傻瓜。”
苏扬和李昂的恋爱谈得不温不火:吃个饭,看个电影,最多也就牵个手。
二十一岁之前,苏扬对很多事情持有自己的看法:反对婚前性行为,反对堕胎,反对战争,反对一切不人道的东西。她从没跟别人分享过这些想法。她知道,她这颗土豆太小了,世界没空理会她的反对,就连她母亲的一缸热带鱼也没因为她反对养宠物,就得以回归大自然。
她能管理的只有她自己。
李昂和她演绎着一种童话式的恋爱,高尚到见面就谈学术新成果、文艺新风尚,或者聊聊时事新闻。苏扬对李昂的内心世界并不了解,也无好奇。她和李昂交往只是表面功夫,用以排解寂寞,找回平衡。这场恋爱的功能极其明确。这决定了她和他的关系只能到此程度。
每次和李昂约会之后,苏扬的情绪都会很低落。虽是用以排解寂寞,她依然觉得无聊、空虚,并且疲惫。她并非真对那些话题感兴趣,想必李昂也一样。那他们如此高谈阔论是给谁听?
尽管这样,苏扬也从没下决心终止和李昂的约会。
11
但凡不是一无所有的人,常是不自觉地处在对失去的无意识的恐惧中。因此不得不承担无法避免的虚空以及随之而来的苦痛。
人有时寻找各种借口,甚至制造爱的幻象来填塞这虚空,试图抹除这苦痛。但因寂寞而爱,得到的不是爱,却是更深的寂寞,抑或只是愉悦的表象。
待这短暂的表象消退后,孤独如洪水般汹涌,让人窒息。
二月,未名湖是一个完美的冰场。苏扬在李昂的提议下,开始学习滑冰。
当苏扬在李昂的搀扶下第一次踩着冰刀站起时,她发现自己好像摆脱了那始终萦绕不散的寂寞与忧愁。甚至,当李昂牵着她慢慢滑行又不慎一起摔倒时,她能够开怀大笑了。她意识到,自从祉明与叶子青在一起后,她还没有这样笑过。
然而,这样的快乐总是短暂的。
一个身影飞速滑到他们跟前,稳稳地刹住。苏扬刚摔了一跤,正在李昂的怀抱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然后她看清了站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
郑祉明踩着冰刀,显得格外高大。他手握冰球球杆,正对着他们微笑。他的笑容透着随和与漠然,目光却极有力度,仿佛刹那间洞察了一切,独自完成了所有的问与答,并带着淡淡的轻蔑表达了他的大度。
苏扬发了一瞬间的呆。那一瞬,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与祉明。此外的一切人与事都突然静止,无声,消失。他们在这一瞬的对视里交换了多少不可言说的感觉。
然而一瞬很快就过去了。他们都未及作出进一步的反应,就忽地落回了现实的人群中。李昂与祉明是相识的,两人简单而客气地打了声招呼。另一个打冰球的男生快速滑到祉明身边,用球杆钩走了他脚下的球。祉明冲球友喊了一声,又笑又骂地追着他滑远了。
苏扬望着祉明远去的背影,心神开始慢慢恢复。她细细回忆着刚才那一瞬间两人的对视,回忆着祉明的动作、眼神、嘴角的微妙笑意,还有他无言的自问自答,心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与惶恐。是的,他看到了李昂把自己抱起来。他一定已经知道——她,恋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