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理店定好房间等着她。
所以她一下班,片刻不停留地直奔料理店。
幽静的包房里,一个年轻的警督耐心地坐在桌边等待着,警装笔挺,坐姿不凡,身上的正气浑然天成。
这种男人,即使安静地坐着,都会净化空气。
不必看警衔,也看得出他是警界中百年难得一见的菁英型人物。
他叫程裴然,一位高官的独子,毕业于英国皇家特警学院,警界最年轻的督察,未来一片光明,前途无可限量。
司徒淳走进包房,连客套都省略了,直接伸手:“我看看文件。”
程裴然包容地笑笑,从档案袋里拿出几张传真文件。“我查清楚了,没有问题。”
“是吗?难道是我多疑……”她翻开第一页,明媚的眼睛盯着上面的字,大惊失色:“他是于警官的儿子!”
“是!”
她用最快的速度看完后面的文字,彻底惊呆。
上面写的全部都是韩濯晨近三年协助于警官破案的记录。
“他……”她依旧难以置信:“你别告诉我他是卧底!打死我都不信!”
“我起初也不信,下午特意问了一个知道内幕的朋友。” 程裴然拿回她手中的文件,小心收好:“三年前,他们为了调查一个贩毒集团,想从警校里挑选一批卧底。经过一系列考核,他们发现所有考核科目的第一名都是同一个人,而这个人不是警校的学生。”
“是韩濯晨?”她问。
“是。他说他愿意尽全力帮警方破案,希望等他立了功,警方能给他个机会让他报考警校。”
“这不合规矩。”
“的确没有先例。为他的事,专案组特意讨论过,韩濯晨的反应速度,心理素质,洞察力,身手等等都是一流的,非常适合做卧底,而且他曾经在黑道混的不错,和雷老大交情颇深,比较容易隐藏身份,不会引人怀疑。他们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将他的资料收入同一批卧底的机密文档,并答应他,如果他能提供重要线索,警方可以考虑消除他以前的案底。”
“可以考虑?”司徒淳微微皱眉,韩濯晨或许听不出这四个字真正的含义,这种话她听得多了,她非常清楚这四个字的两面性。“那后来呢?案子破了吗?”
“一年前,那个犯罪集团的头目被抓,所有卧底都归队了……但韩濯晨还是不能报考警校。”
她抓过面前的紫砂杯,喝了一口,胸口的憋闷还是没有被冷茶冲淡。
她用力将茶杯放在桌上,震耳的撞击声中,她说:“这是毁了一个人的一生,他不能做警察,这辈子都无法脱离黑道。”
“韩濯晨若是混得低调点或许还有机会,可这两年他混得太引人注目,假如他当了警察,岂不成了警界的笑话。”
“你的意思是他错了?错在太出色?!”
“不是,是他被染黑了。” 程裴然抚慰般拍拍她起伏的双肩,哥哥般亲切温和的笑容荡漾在脸上:“淳淳,你也是警察,你该明白他的问题出在哪里。让他做警察,他不可能彻底跟黑道脱离关系,早晚会变节!”
“……”
她再也无从反驳。
她忽然发现,人生的路没有绝对的方向。
最悲哀的不是自己分不清方向,而是朝着理想不畏险阻地走下去,走到尽头才发现走错了路!
“他是个好人!”
“他曾经是个好人。”
司徒淳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程大哥,你跟我哥哥是最好的朋友,你知道他为什么要铲除黑道吗?你觉得黑道能彻底肃清吗?”
程裴然清亮的眸光一沉。“为什么这么问?”
“这世界有一掷千金的富人,有衣食无着的穷人,就一定有罪犯,有黑道。要黑道消失……除非人性没有贪婪。”
“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这不是一个警察看待问题的角度。”
“你认为黑道为什么争端不断,死伤无数?是因为黑道的人都冷血无情?还是因为很多人在为自己的利益争斗?假如有一天黑道有个人能只手遮天,他们会建立自己的秩序,一切会不会改变……”
程裴然看着她染着梦幻色泽的眼睛,浓密的眉峰微微隆起。“淳淳,安以风是不是长的很帅?”
她愣了一下,低头拿起一块生鱼片,涂上厚厚一层芥末。“能凑合着看。”
“听说,他在追求你。”
她有些反感地看了他一眼,嘲讽地牵动嘴角:“你消息挺灵通啊。”
“不是我多心,是全世界都知道他在疯狂追你。”
“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他不可能!” 说着,她在手里的生鱼片上涂了一层有一层的芥末,塞进嘴里,刺痛穿越鼻腔涌入眼中,整个大脑都在剧烈的刺痛里麻痹,唯一
没有麻痹的是——对一个人的思念。
不知是芥末沾的太多,还是泪水囚禁的太久。
泪水从干涩的眼眶奔涌而出,如倾泻的瀑布,一发不可收拾。
“怕辣就少吃点,何苦折磨自己。”
“不辣,很好吃。”
对面的程裴然拿起纸巾为她擦着眼泪,柔声说:“有人说:安以风是个很特别的男人,他能让女人见过一次,就无法忘记。”
“谁说的?”
“一个同事。”
“哦。”她又吞了一大口生鱼片,每一根血脉都像是注入了芥末,刺痛,酸涩,麻木。
“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