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先向党委汇报呢。”
下面立刻有人说:“现在还耗得起这个时间吗?”
“他们又不懂,汇什么报?”
张书记挥挥巴掌,大声说:“不用事先汇报了。党委成员都在这里,可以现场办公。 老闻,你只管讲,能者为师嘛。”
闻达说:“张书记,那我就不客气了。”
闻达没有从椅子上下来,脚上两只不同的皮鞋显得格外醒目,因为他说到关键的地 方习惯跺脚。不过依然没有人发出嘲笑。闻达异常的简洁,异常的有条理使大家统统折 服了。闻达一口气宣布了八条意见:
第一,以流行病室为核心,组成一个紧急行动小组;其他各科室都听从紧急行动小 组的分管班长指挥,有令则行,无令则止。
第二,化验室立刻复查粪样培养基的菌落,再一次确认霍乱弧菌,具体操作由闻达 指导。
第三,流行病室连夜出发,追踪病人,隔离病人并确定疫点。
第四,消杀科立刻准备好所有的喷雾器和充足的百分之五的来苏消毒液,同时准备 大量漂白粉和生石灰。
第五,党办负责接待领导,上传下达,发出红头文件。协调车辆,保障疫情用车。
第六,站办负责后勤,协同专业部门购买一切所需的用品以及保证值班人员食物和 冷饮的供应。
第七,指定专人二十四小时守候电话,疫情立刻上报国家卫生部,对外严守秘密。
第八,在处理霍乱疫情期间,各科室全部三班倒,一律严格实行无菌操作。
闻达说完,问张书记祈站长可还有补充的?张书记和祈站长都说:“很好很好。” 祈站长问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大家都像吃了定心九,放心地回答:没有了。祈站 长有心思开玩笑了。他说:“老闻好像经过了多少次霍乱疫情似的,出口成章啊。好比 老母鸡,屁股一撅就下了一个蛋。”大家开心一笑,各就各位,回到自己的科室去做准 备工作。
刚才闻达一边说,赵武装在一边速记。赵武装似乎从来没有在工作上表现出如此的 机智和周到。果然,人群一散,张书记找闻达要文字稿,说办公室要马上打印出来。闻 达百密一疏,不觉一愣。赵武装站了起来说:“张书记,闻主任的文字稿在这里,拿去 吧。”赵武装干得非常漂亮。我禁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秦静终于对他露出了笑脸。闻 达对赵武装说:“很好!”我们流行病室的人围绕在闻达的周围,磨拳擦掌,斗志昂扬, 从来没有过的自豪之情在我们心中油然而升。
市里领导来了。卫生局的领导来了。与我们挂钩的这所大医院的院长副院长也来了, 平时他们连换储槽的问题都懒得给我们解决,对于我们防疫站与医院在合作上的种种磨 擦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一向经过我们防疫站都是不屑一顾的模样,现在的态度 完全变了。他们非常地热情,非常地诚恳。居然拍拍我的肩,叫得出我的名字,也叫得 出秦静的名字,好像与我们防疫站是亲密战友一般。
我和秦静是几分兴奋几分意外几分疑惑,赵武装悄悄对我们说:“别发呆了,我们 的好运来了。抓住机遇,开动脑筋,想一想我们应该添置一些什么设备吧?现在不趁机 武装自己,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赵武装果然比我们有社会经验多了。领导在陆续地到来,闻达在化验室的高倍荧光 显微镜前火线培训化验员,办公室在抢着打印闻达的“八条”。闻达指派了一个发音准 确、口齿伶俐、思维敏捷的图书管理员专门打电话,让她依照疫情卡上面的地址寻找病 人的单位以及住址。一旦找到,我们将迅速出击。趁着这个空当,赵武装把我和秦静拉 到了办公室的小套间里,启发我们将处理重要疫情所必须的设备与装备开出清单来。可 喜的是秦静的书包也有这方面的书,她把书拿了出来,赵武装借机大胆他说:“秦静你 太可爱了!”
秦静没有再表现出她的反感来,她只是矜持地一笑,不搭腔。赵武装这就已经非常 满足了。秦静对赵武装态度的微妙转变十分有利于我们三个人工作上的配合。我们形成 了一个小帮派,可以亲密无间地商量许多的事情。我们把书在办公桌上摊开,同时结合 闻达的八条处理方案,开出了一系列我们防疫站本来就应该配备的正规化的设备和装备。 如:隔离室,进出隔离室的消毒室,紫外线室,储藏疫苗的恒温室,正规的防疫用车, 大中小号储槽,污物桶,全副防疫服装,包括白大褂、工作帽、飞行员眼镜、后面开口 的白大衣、大口罩、外科手术手套、胶皮长统靴,等等。大大小小写满了三张材料纸。 写完了秦静又害怕,要把清单撕掉,说:“我们这不是胡闹吗?闻主任怎么敢向站里开 这么大的口。”
赵武装扑过去抢秦静手里的清单,他们的身体发生着无声胜有声的接触和碰撞,秦 静的脸红了,赵武装很幸福的样子。原来特殊的时刻可以催生爱情。这一发现令我觉悟 到生活深处躲藏着许多有趣的东西。特殊的时刻比平时有意思多了。我转
过身去,假装 做别的事情,为敏感害羞的秦静创造一个宽松自由的环境。赵武装抢到了清单。秦静有 一点撤娇地嚷嚷,说我们三个人应该表个决,按票数来做出决定。我支持了赵武装。我 喜欢特殊的时刻,我们是太久太久得不到应有的重视了,的确机不可失,也许失不再来。
我们把闻达从化验室叫了出来,让他看了清单。他还没有看完就说:“太好了!你 们想得真周到。我们太缺乏正规化了,所以一发生重大疫情,全都束手无策。看看化验 室,牛肉琼脂都没有,怎么做培养基?以为细菌只在垃圾堆里生长吗?那是老百姓的一 般认识啊!要想获得健康的典型的菌落,丰富的营养,合适的温度,合适的酸碱度,生 长发育的时间,等等等等,缺一不可。可是我们什么都没有,琼脂都发了霉,试剂不是 品种缺乏就是过了期,连革兰氏染色都染得不好。哦天啦——”
我打断了闻达的话,我说:“闻主任,回头您让化验室也开张清单就行了,现在我 们马上要出发了。这里面有一些东西也许马上就要用,您敢把它交给站里领导并且要求 他们立即去购买吗?”
闻达说:“你这个小丫头,又来将我的军,以为我还那么窝囊?不!现在我有绝对 的权威了。你们放心地去吧,我会马上让他们去办的。”
各有关部门和单位的一号头头都赶来了。小车密密麻麻停满了我们的大门口。雨把 它们打得一片响。防疫站是空前地热闹和繁荣。
闻达的“八条”已经抢着打印了出来,凡是进门的领导,都分发一份请他们审定。 他们看了,都说很好。都主动与闻达握手,摇着他的手说:“老专家啊,全靠你了。”
“老闻哪,你是我们的宝贝啊。”
闻达的回答反复就是一句话,他说:“哪里哪里,下有群众上有党。”闻达受宠若 惊,飘飘欲仙。他走路变得格外轻盈,皮鞋不再像平时那样不知深浅地磨擦地面。他轻 盈地上楼下楼,扣子不齐全的破旧白大褂在他瘦削的身体后面飞荡起来,使他像一只忙 碌的喜气洋洋的燕子。
紧急行动小组成立了。张书记是组长,闻达是副组长。组员以我们流行病室的年轻 医生为主,兼有其他科室的主任。祈站长负责后勤的一摊子。但是他为我们主持了第一 次小组会议。再三地说明张书记是把握全局的,不可能在任何时候都跟组行动;闻主任 有权处理一切事务,事后汇报就成。祈站长问:“大家明白了吗?”
我们说:“明白了。”
祈站长说:“明白了就好。你们这些年轻人,平时太爱跟闻主任开玩笑,现在是一 个特殊的时刻,你们一定要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绝对服从闻主任的要求。如有违反 者,杀无赦。”
闻达说:“祈站长,过分了过分了。关于疫情方面的法规是有的,不过轻易谈不上 杀。”
祈站长说:“我开玩笑啊,比喻啊,这就是说你拥有绝对的权威啊。”
闻达竟然孩子般地朝我们挤了挤眼睛,得意地说:“哦,那是。我想我应该拥有绝 对的权威。”
紧接着,考验闻达权威的问题就出现了。紧急行动小组派赵武装带队,由我、秦静 和化验室、消杀科人员各一名组成小分队连夜出发去追踪带菌的病人肖志平。这时候时 间已近午夜十一点。大家认为我们应该吃了夜餐出发,因为谁也预料不到我们将工作到 什么时候。赵武装便兴兴抖抖地给食堂打了一个电话,说我们防疫站有五个人要马上吃 夜餐。
这个食堂与供应室一样,也是医院的食堂,我们挂钩单位在这里吃饭叫做搭伙。他 们对搭伙者一向不怎么样。所以人家食堂一听赵武装的口气,就烦了,说:首先我们夜 餐时间是十二点,我们不会为谁提前开饭,其次按各部门的夜班表来看,我们只可能为 你们提供两份夜餐。人家轻慢地说完,啪地扣上了电话。赵武装气得七窍生烟,转身就 找了闻达。
闻达说:“什么?今后我们全站人马都是二十四小时值班,岂不都得饿着肚子。岂 有此理!我今天非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不可!”
闻达当即上楼推开了党办会议室。市里、局里和医院的领导正在开会,他们研究的 问题是准备在紧急行动小组上面再成立一个领导机构,叫做“二号病疫情处理现场联合 指挥部”,副市长任指挥长,卫生局长、公安局长、医院院长、防疫站书记等任副指挥 长,闻达说:“那很好,请指挥部的领导亲自给医院的食堂下一个命令吧。”
闻达抓起电话,拨了号码,然后递给院长。院长冲着电话就大发脾气:“混帐!疫 情压倒一切!我要你们在五分钟之内把夜餐送到防疫站来!多少?有多少送多少!”
十分钟后,在我们的一片欢呼声中,餐车缓缓地推进了我们的站的大厅,一大桶香 啧啧的鸡蛋西红柿汤,鲜肉包子堆得像座小山包。
救护车一头冲进了大雨里,以最快的速度朝市郊一个叫做“臭塘村”的地方飞驰而 去。霍乱病人肖志平居住在臭塘村一0六号。肖志平,男,三十五
岁,已经一周没有去工 厂上班,由人代交过肠道门诊的病休假条,该人此刻不知是死是活,臭塘村的详细村址 不详。
最诧异的是我和秦静,我们议论说:“什么叫不详啊?”
赵武装说:“不详就是不清楚。”
这我就更加不相信了。我说:“一个大活人,有工厂有单位,怎么能够不清楚呢? 从电影里面看,当个特务挺难的,随便改头换面躲在哪儿,总是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住址。 肖志平未必比特务还阴险狡猾不成?”
秦静说:“是啊。如果村址不详,我们的车往哪儿开?”
赵武装说:“说你们幼稚吧,你们肯定不服气。刚刚受到了闻主任的表扬,许多领 导和你们握手。你们哪里听得进我的话,但是实际上生活就是这样,不详的人不详的住 址不详的事情太多了。我们往哪儿去?我们往大概的方向去。我们的任务就是去寻找。 我们的任务永远在寻找。”
消杀科的老何击节道:“好!赵大夫说得有哲理!”
老何是一个从来没有进入我们视线的防疫站同事之一。他的年龄看上去在四十七八 到五十七八之间,一口黄陂乡下话,一双塑料凉鞋从初夏穿到深秋,平时埋头捣弄他的 蟑螂、蚊子、臭虫什么的,除了偶尔看见他在楼梯口向站领导赔笑脸之外,很少见他与 站里的同事交流,与我们年轻人更是形同路人。
我和秦静还有化验室的小刘不约而同瞥了老何一眼。老何尴尬地一笑,说:“对不 起,我没有对你们说教的意思,你们有文化,是大学生,我没有文化,我不会随便说教 别人的。我只是被赵大夫的话所打动。”
我与老何说话了,这是我参加了三年工作的第一次,我说:“何老师,我们现在在 一个小组了,大家应该随便一些是不是?”
老何听我叫他“老师”,非常巴结地说:“是是。不过我的确没有什么文化,你们 都有文化,不要计较我的粗俗就是了。”
赵武装说:“算了。老何,不要总是这么自卑。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说:高贵 者最愚蠢,卑贱者最聪明。我是中专毕业,怎么样,我打赌臭塘村会被我找到而不是她 们这些大学生找到。”
秦静说:“那就走着瞧。”
赵武装绝对不会放过一次与秦静打嘴巴官司的机会。他说:“小生奉陪到底。”
救护车离开了马路,拐上了一条颠簸的碎石路。司机大声问:“是这条路吧?”
我们谁都不敢回答,只有赵武装说:“没错。直走大约一百来米,路边大约是一个 养路段。我们到养路段去问路。大家谁有意见?”
谁能够有意见,追踪传染源是流行病医生的职责,老何和小刘平日从来没有做过这 种工作,他们是来协助采样和消毒的。我和秦静有责任,但我们本来就不知道臭塘村在 哪里,更加上这么大的风雨,谁能够摸得清方向?我们没有人能够有意见。没有人吭声。
养路段到了。趴在车窗上看,荒凉的雨夜里一排黑默默的平房。赵武装让我们在车 里等候,他下去敲门问路。我还是明白自己的职责所在的,更何况刚刚受到一系列的表 扬,职业荣誉感空前高涨。我说:“我也下去。你一个男人,半夜三更的,别被人家怀 疑是强盗。”
秦静说:“那我也下去。”
赵武装说:“太好了。你们来吧。”
赵武装首先下了车,站在车门口,牵我下车,然后又牵秦静下车。赵武装是为了牵 秦静的手,才牵我的手的。我也是为了秦静与赵武装牵手,才把自己的手递给赵武装的, 要不然,在我身后下车的秦静肯定不好意思让赵武装搀扶她。为了成人之美,我变得善 解人意了。一夜之间,一切都在生长与成熟。
我们打着雨伞,踩着泥泞,摇摇晃晃地摸到了养路段的门前。赵武装敲门,里头没 有动静,我敲门,一敲里头的电灯就亮了。隔着房门问你们是干什么的?秦静突然抢着 说了话。说我们是医生,来寻找一个住在臭塘村的病人。里头说:“是吗?世界上有这 么好的医生?”
于是房门打开了,一个男人侧身出来,反复地瞧我们白大褂上的号码,说:“我能 不能记下你们的号码?“”我们说你尽管记。男人露出放心的样子,拿圆珠笔在他的手 掌上一一写下了我们三人的工作服号码。然后才给我们指出了臭塘村的方位,臭塘村有 两个,一个甲村,一个乙村。甲村在东头,乙村在西头,两个村子相隔四五里路。由于 目前正在修路,两个村子之间就不那么方便了,要从公路上绕,大约要绕十里路。
疫情卡上的地址没有写明甲乙。这就意味着我们可能要跑两个村。我一路走一路抱 怨起来。秦静一不当心,滑进了水坑里,她没命的尖叫响彻夜空。赵武装一下子把秦静 拦腰抱了起来。我从水坑里拎起了她的一只长统套鞋,里面灌满了泥水。
上了车之后,赵武装征求大家的意见,先去哪一个村?我说先去离我们近一些的甲 村,如果肖志平在甲村,我们就免去了多跑路的
辛苦和麻烦。秦静说:“如果不是甲村, 我们岂不是要花更多的时间掉头去乙村?”
自从赵武装抱起了秦静,她就一直平静不下来。她不住地甩着手指上的雨水,渴望 说话。秦静的话使我犯糊涂了。我说:“去乙村要更多的时间吗?”
赵武装说:“那就先去甲村吧。”
我说:“好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秦静说:“这是我的意思,你说的是去乙村。”
我说:“我随便行不行?”
秦静说:“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
我摸了摸秦静的额头,秦静啪地打中了我的手,我们都咯咯地笑起来。大家都有一 点头脑发热了。
我们花了四十五分钟到达甲臭塘村。村里的狗狂吠起来。有的屋里亮起了灯。三三 两两的灯光也为我们勾勒出了一个没有臭塘、只有荷花飘香的安详的小农庄。我根本就 没有下车,一是怕狗,二是我判断肖志平不在这里。肖志平是工人。他住在工人村。结 果正如我判断的,乙臭塘村才是工人村。但是朴实善良的老农民一定要给我们煮荷包蛋 吃。他们说要不是他们亲眼所见,谁相信现在的医生还会在天气不好的深更半夜,淋得 透湿,寻起病人来治病?农民摸到我们救护车门口来了,说你们真像毛主席派来的。
老何说:“大爷,毛主席他老人家早就过世了。”
秦静抢白老何说:“人家知道。人家说像呢,又没有说就是。”
很不容易,我们离开了甲臭塘村。赵武装和司机的口袋里被塞满了鸡蛋。司机一坐, 鸡蛋碎了。司机触电般地跳起来,笑着说:“我日他妈!多新鲜的鸡蛋,农民伯伯的一 片心意,我竟坐了一屁股。”
小刘冷不丁说:“都凌晨两点了。”
秦静说:“什么意思?”
小刘说:“没有什么意思,指出一个事实。”大家都快乐地笑起来,原来小刘也是 一个有一点幽默感的人。特殊的时刻真好。我这才开始真正地认识我的同事们。
我说:“秦静,你别故意引开话题。病人不在甲臭塘村。”
秦静噎了一下,狡辩说:“那也不一定就在乙臭塘村。”
原来秦静也是很会斗嘴的,看来是过去平淡的日常生活埋没了她。我说:“好吧。 那就到乙臭塘村再说吧。”
想不到的是肖志平真的不在乙臭塘村。我们找到了他的家。把他的老婆孩子从熟睡 中叫醒。他的老婆是一个农村妇女,迷迷瞪瞪地擦着嘴角的哈拉子,好半天弄不清楚我 们的来意,她的小孩子在一边拼命地嚎哭。肖志平不在家,也不在村里,他在厂里,厂 里有单身宿舍,有他的老乡,他住在那里。那里离这里坐公共汽车得一个半小时。我们 恼火地质问农村妇女:“你男人为什么不住在自己家里?”
农村妇女说:“不为什么。”
看来生活就是这样:就是有人可以不为什么不居住在家里。我们的确幼稚无知。
我垂头丧气地靠在墙上,对身边同样蔫头耷脑的秦静有气无力地说:“你赢了。”
秦静说:“我但愿是你赢了。”
我说:“居然有人经常不住在家里。”
秦静说:“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