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瓮中捉鳖

嫡女策 西兰 4827 字 4个月前

接下来几日,杭家其他人,各自分头忙着去吃酒领宴,就太妃极少出门,然后就是风荷与杭四两人,每日关在凝霜院里养伤。

很快,这日就是初七了,京城多半权贵都收到了杭家的帖子,照往年的情形至少有八成的人会来,皇后娘娘娘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府东北旧院招待的都是杭家本家族里的族人,杭氏一族祖籍临安,在京定居也有近百年了。如今,临安旧籍尚有不少族人,京城族人也甚多,不下四五百。王府这边招待世交亲友,一进二进院落是男客,里边三进四进待女眷。开了整整八十台席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常。

亏得王妃一个人竟能料理的妥妥帖帖,不见一丝忙乱,下人们都有条有理,负责迎客的迎客,茶点的茶点,使唤的使唤。

四大亲王府,只有一个和亲王主母抱病在家,王爷爱修道,等闲不理红尘中事,没有人来,余下都来了。郡王府亦是都齐了,六大国公府来了五个,还有许多权臣、侯府,不一而足。

杭天曜的伤势好转许多,不用成天躺着,能勉强出来走动一下。太妃怕他闷着了,允了他几个素日结交的好友到后花园陪他一处吃酒,另开了一个席面。当然,杭天曜自己是不能沾酒的,取个乐子而已。

本来,太妃是有意趁着正月里吃酒的机会领风荷认识认识京城的贵族女眷,让她多交几个闺中好友,方便日后行事。却因王爷责打杭天曜一事,导致风荷不能出门,太妃心里有气,除了自己娘家英国公府、嘉郡王府、颐亲王府几家亲近的,其余都推了。今儿王府自己的宴请,自然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反正老四那边有丫鬟伺候,太妃一大早就把风荷带在了身边,亲自招待身份最尊贵的那些女眷。

女眷们从来都是爱八卦的,何况是古代女子,除了相夫教子、料理家事,就没有任何消遣,闲时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的。杭四一向在京中有很高的知名度,上至太皇太后后妃,下到街边大婶小娘子,几乎人人都听过他的出奇轶事,怕是只有养在深闺的小姐不知杭四为何人了。

杭四娶妻,更是一段值得人们津津乐道个把月的大喜事,从他先头的两个未过门的未婚妻,到他房中那些美妾,还有青楼酒肆里他的身影,都一再被人翻了出来。不过人们最感兴趣的还是他的新夫人,谁不想看看那个命硬得能破了杭四克妻命理的女子呢?

这些大家子太太,都眼巴巴等着今儿呢。听说进门就不招杭四待见,想来就是个容貌丑陋性格粗鄙的女子,武将世家能养出什么娇滴滴美怯怯的小姐吗?董夫人大病之后,风荷轻易就不出门,她社交的圈子只有少数的几家亲眷,像这种上层社会贵族阶层,原先并不多有来往,不然众人也不会误会她了。

“什么?这个就是杭家四爷新娶的夫人,这样好模样。”

“董家了不起,能教导出这般知礼大方的小姐,从前倒是小看了他们。”

“还是太妃娘娘有眼光啊,不声不响把人定下了。”

女眷们三五一群,叽叽喳喳议论着太妃跟前浅笑吟吟的新媳妇,时不时把目光在风荷身上溜一圈,继续八卦事业。

太妃对这样的结果很是满意,露出了几天来最真心的笑容,只要风荷能得到这些贵妇们的首肯,就为杭四加了一把力,她更加殷勤地给人介绍风荷。

贺氏陪着王妃在前边迎接贵客,王妃怕人多冲撞了蒋氏,将她安排在太妃身边,就在太妃身后几步里置了一椅一几,摆着几样精致茶点。

蒋氏看着太妃对风荷的亲热劲,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在这之前,她是太妃最得宠的孙媳妇,自从董风荷嫁到了杭家,就夺走了太妃的视线,即便是她怀上了杭家的子嗣都敌不过她。她打小受宠,心高气傲惯了,眼见众人都奉承着风荷,越发不快,却不好在大庭广众之下表现太过,只是神色懒懒的。

辅国公府上今儿有个本家堂亲娶亲,是以不能来,蒋氏更觉冷落。

太妃以为她是累着了,命丫鬟送她回房歇息,午饭时再去请她。蒋氏在家中排行第三,是幺女,两个亲姐姐,一个嫁给了顺亲王世子为世子妃,一个远嫁金陵望族俞家做当家主母。大姐顺亲王世子妃随了他们王妃一同过来,闻言不由笑道:“既如此,正好我送三妹回房,与她说说话。”

太妃自然应了,命丫鬟们好生伺候着,不得怠慢。

蒋氏很听太妃遣来的郁妈妈、秦妈妈的话,屋里没有熏香,折了些时鲜花卉插瓶。罗汉床两旁的高几上分别摆着一个龙泉窑梅子青釉面的大梅瓶和一个粉彩花卉纹双耳瓶。梅子青温润柔亮的色泽衬着怒放的红梅,煞是好看,在浓烈的色彩对比中氤氲出沁人的芬芳,甜丝丝的醉人心田。粉彩白瓷中是三支这个季节少见的晚香玉,白瓷肤质如玉,洁白的晚香玉高贵典雅。

世子妃微微皱眉,嗔道:“你呀,就爱这些香啊花儿,不让你熏香,也不该摆味道这般浓烈的晚香玉,清清爽爽几支水仙不就很好。”转而又道:“便是你心里不乐,也不该带出幌子来,叫人瞧见了只会说你小家子气,不是个当家主母的样子

。”

蒋氏正委屈着呢,还没诉苦就被自家姐姐抢白一顿,越发嘟了唇:“姐姐,我就看不惯大家对着她奉承的样子,不过跟我一样是个少夫人,出身还不及我,弄得像是已经当上了世子妃一般,祖母也太偏心了些。”

“胡说什么呢,长辈岂可随意诋毁。”世子妃连忙打断,瞧见妹子咬着唇的可怜样,又软了心肠,轻声喝斥:“你这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母亲与我跟你说了多少遍,婆家不比娘家,不能由着你的性子来。你别以为伺候的都是我们的心腹,就可以妄言长辈是非,被人揪了你的把柄你才怕呢。你们太妃疼爱四爷,那是满京城无人不知的,心中瞩意他们也是情有可原的,你跟着置什么气,气坏了身子骨还不是你自己遭罪。不是还有王爷王妃吗,前儿王爷那般怒打四爷,内中计较可想而知,王妃更是不必说了,岂有不帮自己儿子儿媳妇的理。你只要好好奉承着长辈们,没事讨他们个开心,再平平安安生下儿子,不愁没有你的好日子。倘若只管斗起气来,我怕你还不是你那四嫂的对手呢。到时候弄得自己里外不是人,还耽误了你爷的正经大事,你找谁哭去?”

世子妃太清楚自己小妹的性子了,最是爱拔尖的,偏偏只看着眼前那一点点得失,不做长久计较。若因她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来,害得失了太妃王爷的心,到时候不但她自己受苦,还会连累别人。所以,赶忙用狠话止了她的念头。

可是蒋氏素性小性儿,又单纯简单,换了她与风荷二人在外边受人欺负,她倒会护着风荷,但关起门来,又要为自家的事闹起来,其实也不是个坏人,只是被宠坏了而已。

听自家姐姐说自己不是风荷的对手,不由不服气,梗着脖子问道:“姐姐,连你也帮外人不帮我不成,她不过是仗着祖母撑腰,其实能有多大本事,年纪比我还小了几个月呢,我就不信她比我强。”

世子妃气得狠狠戳了戳蒋氏的额头,苦口婆心劝道:“难道姐姐还会害你不成?你自己那点子小手段你最是明白,不用我多说,你看看你那四嫂,出身低于旁人,却能应付那么多王妃太妃诰命夫人小姐们而游刃有余。说话行事绝不会得罪了其中一个,大方妥帖,举止有素,怪不得你们太妃看重。你在家时虽然市场参加各种宴会,但周旋的都是些闺阁小姐;来了王府之后,有王妃在前边挡着,你不过打打下手。你何尝真正一个人应付那么多缠人的妇人,你还不承认,不服气。行了,这帕子都被你扭成了麻花,能听进我的话,我就阿弥陀佛了。

堂叔家儿子大婚,父亲母亲要去照应一二,母亲特地打发人给我捎信,让我多劝着你些,别强出头,一切由王妃呢。我还安慰母亲你长大了懂事了,不会胡来的,没想到真被她猜中了。”

蒋氏细细听着,就有些羞愧,她的急躁性子自己也是心知的,但气在心头时常忍不住。要不是姐姐劝了几句,回头在席面上给了风荷点难看,丢脸的还不是她。便没有再多加辩解,姐妹二人说起了体己话。

到了席面上,蒋氏果真改了好多,待风荷亲热许多,风荷自然投桃报李,一派妯娌和乐的模样。

撤了席面,换上小几小椅,重新摆上酒菜,院子里早就搭起了高高的戏台,开始吃酒听戏。

凌秀与她母亲坐在一块,她素性不进酒,只是喝茶。小丫鬟斟茶之时,不知是在地上滑了还是手上松了劲,把一蛊满满的茶水往凌秀裙子上盖去。小丫鬟唬得不行,欲要伸手去抢,奈何动作太慢,眼睁睁看着那蛊茶全泼到了凌秀新做的松花绿暗花细丝褶缎裙上。

凌秀出其不意,吓了好大一跳,脸色发白,直直立起,不料起得急了裙带挂在了椅子上,一个咧嘴往后边迭起。好在身边的丫鬟反应及时,堪堪扶住了她,勉强站稳。缎面的裙子不易吸水,茶水顺着光滑的缎子往下边滑落,滴滴答答溅在了海棠红绣花的鞋面上,把一条裙子和鞋湿了大半,凌秀颇为尴尬。

大姑奶奶气得只管喝斥跪在地上不停发抖的小丫鬟:“下作蹄子,没有长眼睛吗?怎么伺候人的。看在喜庆的份上,暂时饶了你,还不快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