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桑眠回来了?
不是昨天还在某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手机没信号的地方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偷偷打量了一圈周围,然后小声问齐凯道:“那……他现在在哪儿?”
“还在飞机上,不过应该快到了……”
听齐凯这么说我不自觉地舒了一口气,心上的石头立马就放下来了。
齐凯见我别扭的样子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挑着眉毛道:“嫂子,一个月没见我大哥了,你要不要现在和我一起去接他?”
“不用了吧……我还要去接子流放学呢,那个……我先走了。”说完我就转身大步往外走,也不管身后叫唤我的齐凯。
先回家,必须先回家!
我还要组织一下语言才可以啊!
不过,我是要跟他说什么来着?
怎么搞的,我现在为什么忽然很怕见到他?而且一想到他要回来就觉得异常的紧张,不要告诉我这是近乡情怯啊……
我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地组织着语言,就连子流都发现我的不对劲了,他扯了扯我的手道:“妈妈,你怎么了?
“啊?我没怎么啊。”我摸摸子流的脑袋道:“我们这就回家,给你做好吃的。”
“可是妈妈,你刚刚没有给钱就走了。”
……
子流话音刚落就有人猛地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只见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妞正叉着腰瞪着我……
事情的结果是,我在群众的鄙视下被大妞数落了一通才灰溜溜的离开。
哎呀,阎青,你不可以这样啊,不就是见个沈桑眠吗?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又箔…给她签的字只是一份保险单。
欢喜只觉得好冷,手脚冰凉的,蜷缩着抱坐一团,像是一个人自言自语:“是假的?我们还拍了婚纱,不是吗?怎么会是假的……”
于梓枭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有五天时间,就好像要到了他的死期。他如今也有些焦头烂额,以为很有把握却还是让她知道了。
欢喜垂眸,瘪着嘴带着些哭腔:“怎么总是这样?总是在给我美好以后又要给我重重的当头一棒,非要打的我魂飞魄散。我要怎么办?小鱼,你说我要怎么办?”
眼泪砸在欢喜的手背上,却如同千斤大石砸在于梓枭的心上。紧紧拥住她,他恨这样的自己,又一次受人摆布却无能为力。
怎么办?这个词两年前在集中营绝望的快要死掉的时候他问过自己。然后,他咬着牙挺过来了。而此刻的绝望让他觉得彻底,如果当初能狠下心来放弃她,她是不是也不会这样痛?可是放弃她,会生不如死。
欢喜挣脱他的怀抱,一个人钻进被子里,她很累,需要休息。她不困,还是紧紧闭着眼不愿睁开,甚至不愿呼吸,觉得那样都很多余。
又是一天过去,欢喜依旧照常的吃饭,坐在大发的房间搂着大发,不说话,不愿意动,安静的吓人。于梓枭守在门口看着她,也不敢进去。
第二日,欢喜突然在饭桌上开口:“小鱼,你送我回家吧,我好想回家。”
“不可能。”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回答的如此坚决。
她“啪”的放下筷子,情绪很糟,似绝望到了极点,“我要回家,你又要结婚了!新娘永远都不是我!我命贱,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于梓枭听清她的话,心中大痛,“欢喜……我自有安排,你听话。”
似是一触即发,欢喜一下子糊掉自己眼前的一切,盘子碗筷打翻了一地,胡乱的说着发泄的气话:“你又有安排?什么安排?问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就知道骗人!你这个骗子!你还要骗我多久?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随便嫁给任何人!从此以后和你老死不相往来!”
本就是心里烦乱的不堪一击,于梓枭一听这话,终于恼羞成怒,随手摔开自己身边的椅子,指着大门口高声喝道:“那你走啊!你去嫁给别人!你现在就给我走!”
管家佣人全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敢出来劝阻。欢喜扭头就走,头不小心磕在门上还是不顾一切的往外跑。
一个人盲目的在街上乱走,手里的盲杖每碰一下地面她的心就跟着下沉半截。
逞什么能?要什么脸?在这里,除了于他,你还有什么真正亲近的人?身上的手机里为了方便只有三个电话号码,他办公的电话,他自己的私人电话,他助理手里的另一个私人电话。
看吧,除了他还是他,除了他只有他。
路人不小心撞到她的肩膀,她茫然的问:“这里是哪里?”
路人见她手里拿着盲杖很热心的说起普通话:“这里是维多利亚港。”
胡乱的打的下车乱走竟然来到了这里,听说很美,可她现在却是如此狼狈的样子。
“哦,码头在哪个方向啊?”她四处张望,目光里却毫无焦点。
路人很仔细的告诉她路线。一直走,转弯,再一直走。突然有人拉住她说了句什么她听懂了。盲杖探到前面是空的
,欢喜收住脚步。原来是到了尽头了。她退了几步尽量表现出知道前面危险的样子,胡乱的解释也不知道那人懂不懂,应该是懂了才走开。
无人阻止了,她又大着胆子上前一大步。港口的风吹乱了她的发,用手理了理,刘海长了很多,随着风向摆动。
欢喜垂下头,再往前,就会掉下去了吧?这里,不知道有没有船可以通往自己想去的地方?就算有,也回不了家。所有的证件都在他手里。
那么死掉呢,死掉了会怎么样?死掉,就什么烦恼都不会有,就可以解脱了吧。看不见,所以不惧怕。她小心的向前探出左脚还没来得及缩回来,突的被人狠狠地掐住后颈带进一个怀里。
钳住颈项的手似要陷进皮肤里,他咬牙切齿狠狠的警告:“苏欢喜,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休想死在我前头!”
她挣扎,他加重力道。指节泛白,用的力道之大可想而知,欢喜被他掐的不可抑止的发抖,终于没出息的哀求出声:“好疼。”
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过激的举动会伤了她。稍稍放松了手,落在她腰间。还好自己缓过神跑出来一直跟在后面。刚才那一幕她只是伸了一只脚他就懵了,心惊胆寒的冲过去。若是真的掉下去出了什么意外,没有任何词句能形容他有多害怕。
欢喜活动了一下脖子,肯定都青了红了红的发紫了,可怜兮兮的说:“我们……回家吧。”
第三十五章
风吹进欢喜的领口,冷得她打了一个冷战。于梓枭脱下大一裹住她,抬起头看见不远处一人向他走来。他想不到,这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竟然在这样的场合下遇到。
车门刚打开,杨芬芬已站在他们面前,神情淡定不知有何用意的微笑看着他们。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眼神阴狠的警告她不要说话,然后迅速将欢喜塞进车里,低头说:“我有点事,马上回来,等我。”
离车子五米开外的地方,杨芬芬依旧笑脸相迎,仿佛旧友偶遇般先开口道:“好久不见。恭喜你,又要结婚了。”
她是真的并无恶意,只是偶然相遇,看见了一切。有时候缘分的事就是谁也说不清。
于梓枭像面对一个不怎么认识的人,冷眼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跟我是没关系,可是跟她有关系吧?”杨芬芬瞟着车上的人,“你到底还是跟她……”
话被立即打断,“这个也跟你没关系,若没事,我先走了。”他对她,始终是没有情,哪怕是一星半点儿都不愿施舍。
他转身要走,杨芬芬对着他的背说:“对不起,当初是我把你逼上了这条路。都是我的错……”
他背对她,声音邪恶有力:“不会啊,托你的福,我现在,很好。”
说完,他加速离开,杨芬芬对着他的背大喊:“你父母的事真的跟我无关!对不起……”最后三个字,只有她自己才听得见。
看着于梓枭远去的背影,她又一次自责自己当初怎么会那么蠢?这个男人从未属于过自己,明知道强扭的瓜不甜,还是固执的不肯放手。骗了他一次又一次。第一次求白语他们把他灌醉骗他说发生了关系,死皮赖脸的纠缠了几年。第二次,故意滚下楼梯骗了所有人逼着他结婚。到手了又怎么样,他的心始终都不在。这样骗来的爱情,不是,或许根本就称不上爱情,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己当初怎么就那么死不放弃的坚持?死命的拽着这颗注定不甜的瓜,自己得不到也不要别人得到。最终害了别人,苦了自己。
三年前,他答应她结婚,唯一条件是离开小城去香港。他早知她有个叔叔在香港。只要肯结婚她自然是什么都答应。
初到香港,他因为在大陆早考取律师资格证被叔叔安排在一家事务所工作。她一直固执的自认为只要结婚了这个男人就是她的。可是过了一段日子,他日日忙碌,根本不碰她,甚至不愿同她说话。更甚一点就是干脆不回家。
有一晚醉的不省人事,闯进门倒在地上嘴里生生念的都是那个女人的名字。她恨的牙痒痒把他丢在地上不管。他醒来依旧忙他的,不理不睬,不管不顾。她气不过,夜夜买醉,在纸醉金迷的世界里迷失了自己。
终于是玩过了火。她与他坦白自己怀孕了,孩子自然不是他的。希望激起他哪怕一点点的怒意。他只说:“你再说一遍。”
她以为他真的在意,发下狠心说了很多恶毒难听的话,谁曾想他举着作为律师随身携带的录音笔:“我全录下来了,你通奸。对了,还有照片,这都是证据,我们,离婚。”
她发狂一般的打他,质问他,怎么就那么狠的心,成为夫妻还这样算计。
他笑的阴冷,回答的每一句话都似尖刀狠狠插在她的心上。
他说:“我算计?我唯一错的就是轻信了你。就是对你心软。就是他妈该死的妥协!不是不能生育了吗?哼哼,我现在就告诉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早就知道!什么都知道!不怕告诉你,我来香港当律师是有目的的,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天!我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你想控制我
?没那么容易!你骗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大家互不相欠。你和鬼佬通奸,你最好主动和我离婚,不然我可以起诉。”
她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过来,几乎失常的大笑大闹,“哈哈……都是你安排的?竟然是你?!离婚?我不会跟你离婚的!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得逞!我就是不让你和那个女人在一起!这辈子你都休想!”
“你还以为是原来吗?你可以拿你爸爸来压我!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怕!这婚我离定了!”
事情闹的也不小,他们都不要脸豁出去了,可叔叔不一样,他劝她不要再闹了。她签了字,协议离婚。可就是一口气就是顺不过来,几乎是得了失心疯。弄得自己满目苍夷堪比恶妇最终一无所有。日日被可怕的心魔缠绕。他要玩“游戏”,她就奉陪到底,想看看最后谁是输家,看看到底谁会来求谁。
她动了些手脚,他便入狱被送到集中营。自认为自己赢了,以为就算离婚她还是可以牵制这个男人,他始终还是摆脱不了自己。
她站在铁窗外,以一种赢家的姿态说:“只要你求我,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满脸胡渣狼狈不堪,眼神却依旧如鹰眸般锐利,硬硬的,一字一顿的告诉她:“我他妈就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求你。能与你离婚,我此生也算对得起欢喜,我无憾了。”
她心死,却再也不忍心看他这样。去求叔叔,才知道自己玩大了,进了集中营的人没有几个是能活着出来的。她后悔,这辈子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可怕。自己得不到就亲手毁了他。
再次得到他的消息,他已经是雷福亨的人,他加入了黑社会。而这一切,可以说,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她是真的很后悔。看着那消失的车尾,她真心的祝福,希望他们有情人能终成眷属。如今她做了一名修女,再过几日就要飞往罗马。
这世上也许本无善恶之分,再好的人也有不堪的一面,再坏的人也有知道悔改的一天。怕就怕人一旦唤起出心中的魔鬼就无法回头,直到做出连自己都害怕的事情来才慢慢悔悟,原来,这条路是走错了,错的离谱。
幸得她知道调头,选一条新的路,从新开始。这样的机会抓住了就是万幸,抓不住就像掉入深渊,永远没有回头路。
一进家门,于梓枭牵着欢喜一路上楼,他的大衣太长托地有些绊脚害她走不好路,他索性将她拦腰抱起。欢喜不再闹,乖乖的坐着也不主动说话。
他眼波反复审视她,久久才幽幽的说:“欢喜,你还信我吗?”
“信。”她眼神坚定,几乎是脱口而出。
“好,我绝不会再负你第二次。”他顺势将她拉起,锁在怀中。
那你又能那么样呢?欢喜只到他胸口,为了凑准位置垫起了脚尖,仰着头看见天花板。眼角的泪珠悄悄流进发里。
他的苦衷,她其实明了。雷茜告诉她,入了那一行的第一天起就已经不再是为自己而活。也许,青姨说的对,人生苦短,不要自寻烦恼。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想了那么久唯一办法就是回家,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亲眼看他娶别人,然后同那人分享一个爱人。一辈子太长,她承受不来,如若真要那样还不如给她一杯毒酒让她当场自尽。
她只是个普通人,也只想做个安安分分的普通人,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在一起过小幸福的日子。她没有想过要大富大贵,更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他世界以外的人,会像现在这样即使是相拥在一起还是觉得遥不可及。仿佛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经历这么多事,她没有怀疑过他的真心,只是不懂,为什么相爱的人想要在一起这般艰难?
黑夜,欢喜闭眼,脸颊颈窝湿了一片,她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于梓枭掌心悄悄覆上她的眼。
“别这样。”
“我也控制不了。”
“你这样,我疼。”
欢喜钻进他怀里,闷闷的说:“要是,再也不会天亮就好了。”
他再也无法合眼。如果,黑夜可以将他们吞噬该有多好。难道真的只有死才可以在一起?他不信,他早就不再信命,若信,他也只信自己。
第三十六章
婚事将近,事已成定局。青姨和雷茜来探望过她。她接受,不是想开了,只是明白,他若真的为了自己反抗到底,就是所谓的背叛,是要被执行家法的。断手断脚可能是最轻的。这条路既然不能回头,她就陪着他一起走,这世上只要活着,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订婚当日,各界人士都到齐了,宾客满座。雷东脚抵在门口,顺着门缝看了一眼外面,拍拍于梓枭的肩膀,“准备好了吗?”
于梓枭与他对视,“你呢?”
雷东一身笔挺的米白色西服,邪邪一笑,将银色面具戴在脸上,摆出一个手势,“一切ok。”
说完转身推门准备出去,于梓枭抓住他的手臂,重重的说了句:“谢谢。”
雷东摆摆手,意思是,别废话,走吧
。于梓枭也带上面具,从另一扇门飞快走出去。
欢喜躺在床上直勾勾的瞪着窗子的方向,好像能感觉有东西在移动。她苦笑,妄想什么呢。又是他和别人的婚礼。这冷笑话真的好冷,冷得彻骨。欢喜缩着身子捂住心口。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欢喜无力的起身,脚尖触到地板,冰凉的。
“披上大衣,快点!”是这个时间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声音。
“小鱼?!”欢喜吃惊的僵在原地。
于梓枭不做任何解释,动作一气呵成给只穿着睡衣的欢喜披上大衣,拉着她就走。
车上,欢喜也不敢多问,只乖乖的被他抱在怀里。车一停下,他又带着她走了很久,似乎是飞机场,噪音大的震耳,欢喜皱眉单手捂着一边耳朵。她感觉得到气氛异常的紧张,于梓枭真个人都是僵硬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拉住,拖进机舱里。
欢喜害怕了,她抓着于梓枭的手,“要去哪里?”
“私奔。”
还有心情开玩笑?欢喜“霍”的站起里,“你不要命了!你别吓我!”
“坐下。我当然要命,我们还没生孩子呢。”
还开玩笑?她恼了,打他,“你逃婚?雷爷要是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飞机快要起飞了,他突然喊住:“等等。”然后抓住欢喜的手,仿佛是生离死别的口气:“本来我是打算和你一起走,但是我现在不能这么做,欢喜,你听话,等我。知道吗?”
等我?等我,等我。欢喜在半空中反复的斟酌这句话。你到底还是放不下?送我走也好,眼不见,为净。
纵然情深,奈何缘浅。
一个月后。清晨,欢喜从梦中醒来。又梦见他了。近来总是会梦见他。最初时美好的他,还有如今,遥远的他。希望,是曾经的他,绝望,是此刻的她。
他,一直都没有来,也没有任何消息。也许,新婚走不开吧。
她,开始变得心如止水。近来常去教堂做礼拜,唱赞美诗歌,祷告,牧师讲道,祝福。她开始喜欢这个国家——柏林。幸亏上学的时候她外语学的比较好,和这里的人交流起来并不困难。唱诗班的孩子都很可爱,每次教堂周一至周五有一些周间聚会他们总要送欢喜一些东西。
又是一个做礼拜是周日,欢喜坐在最后面认真的祷告,旁边的人似乎很不认真,竟然还放肆的把手横在她背靠的椅子上。
欢喜嘟着嘴小声用中文嘀咕:“主啊,你要惩罚他。”
那人带着些戏谑意味贴着她耳朵很小声说:“你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