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戏

梁月臣不信佛,从小到大,他就没进过庙门一次。可现在,他有些后悔以前的过庙门而不入了。一定是他惹恼了哪路神仙,要不然,这倒霉事儿怎么就找上他了呢?

依然是那间不算太大的高级公寓,下午五点不到,梁月臣有些失神的斜躺在沙发上,指间一只正在燃烧的烟,今天,他难得的翘了班。

他甚少抽烟。年轻的时候也曾迷恋过那种浓烈到撕心裂肺的辛辣味道,只是工作以后,他渐渐的戒掉了,只在偶尔烦闷疲累的时候才会抽一两支来解解乏。

将手里的香烟举到唇边,梁月臣狠狠的吸了一口,平滑的眉头隆起,久违了的烟味儿,他有些不大适应。

对于孩子,他是喜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曾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小孩儿将会是什么样子。是个甜美可人的小公主?还是个拽拽坏坏的小王子?

他觉得他有足够的资本成为一个合格的好爸爸。

但现在,他迟疑了。以这样的方式得来的孩子,他能否喜欢得起来?

如果是别人,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很可能会不负责任的选择让女方打掉这个孩子。但是梁月臣却不会。作为一名医生,梁月臣坚决反对任何对生命的不尊重行为。所以,除非孟棠自己不要这个孩子,否则,梁月臣是绝不会开口提议让她堕胎的。

而孟棠在电话里已经说得很清楚的,她要这个孩子。

将烟蒂掐灭,梁月臣端起茶几上已经冷掉的咖啡一口饮尽。冰凉的液体滑过食道,一直冷到他的心底。

突然,粗哑的笑声响起,带着深切的悲伤与绝望,像一匹撕裂的锦帛,噪耳得令人难受。“碰”的一声脆响,白瓷的杯子在地板上被摔得四分五裂,溅起的碎渣擦过梁月臣的手背,留下一丝渗血的痕迹。

“孟棠,你还真是了解我……”低低的呢喃,泛红的眼里有恨意,有颓意。

一阵悠扬的箫声传来,将梁月臣从纷扰的思绪中暂时拉回到现实。

拿起手机,接通电话,梁月臣平复下躁动不安的内心,温温润润的嗓音跟平常一样,听不出任何的不同之处。“妈,您找我有事?”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梁母说了些什么,只见梁月臣的脸色瞬间铁青,眼里的厌烦流露无遗。“她跟你们说的?不管怎样,我是绝不会娶她的。”

起身走到床边,梁月臣静静的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劝说与教诲,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拉越大。

“妈,您别再说了,我宁愿单身也不愿跟她结婚……孩子……如果她要生下来,我就养……当然,她想自己养也没关系……”梁月臣缓缓的说出自己的打算,面色平静,眼睛定定的瞧着楼下那棵光秃秃的不留一片树叶的大洋槐,空洞而迷茫,跟那灰色的天空是如此的相似。

“行了,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您跟爸就别管了……嗯,我知道了……您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好,那就这样了……我挂了……”挂断电话,梁月臣并没有立刻就丢开手机,而是找到孟棠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里面传来孟棠微微颤抖的声音,只是对梁月臣而言,无论对方现在是何种情绪,都没他没了干系。

“明天早上九点,‘落云居’三楼的‘锦瑟’包间,我们谈谈。”说完后,也不等孟棠回话,梁月臣便果断的关了机。

重新躺回沙发上,梁月臣的心里一片荒凉。现在的他还有资格去追求那个美丽的女孩儿吗?

下午三点,午休过后的蓝烟来到画室里,架好画架,绷好画布,左手托着已经调好颜料的色盘,右手一只貂毛扇形笔在画布上轻轻扫过,柔化了水天交接的轮廓。

呆在家里的大部分时间蓝烟都是靠画画度过的,比在学校里更多的练习让她的画技不断进步,就是比起毕业班最优秀的学长们她也不遑多让。作画时的蓝烟是安静的、专注的,她很认真,一笔一笔的勾勒,一点一点的上色,就像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小心翼翼,每次看到这样的蓝烟,蓝潜都是既骄傲又嫉妒的。